第14章·疑点

“后面呢？”

“后面……后面我就忘了。”

林路紧紧盯着黄逸，黄逸再度露出一开始那副紧张害怕的哀求模样，突然伸出手死死抓着林路，嚎啕大哭起来：“真的！”

黄逸说，等他恢复意识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躺在救护车里，手脚都被锁着，旁边还有两个荷枪实弹的警察，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救护车快速行驶在山路上，警笛长鸣。

再次得到张洛霞的消息，是她己经遇害了。

西肢被砍，女性特征器官被切下来，舌头被割，胸腔被开膛破肚，心脏不翼而飞。

死状凄惨，与其他几名受害者如出一辙。

根据现场的痕迹线索，以及他们的调查，警方指控黄逸为本次恶性命案的重大作案嫌疑人。

但黄逸矢口否认，情绪激动地否决警方的指控，他口口声声说，杀人的是屠夫！

从那之后，黄逸就陷入了精神错乱的状态，情绪高度亢奋，无法正常沟通，癫狂躁怒。

所幸，他从未主动攻击过照顾自己的工作人员。

黄逸为数不多正常的言论，重复了许多次，只有林路是唯一能够信任的人，他想见林路。

于是，这才有了今天的会面。

黄逸紧紧抓着林路的手，苦苦哀求着林路给予他信任与帮助。

单从他此刻的神情来看，仿佛真的遭受了天大的冤屈。

说着说着，黄逸的情绪再次失控，如决堤的洪水般崩溃了。他嚎啕大哭起来，涕泪横流，紧紧拉着林路的手臂，声嘶力竭地哀求着：“林路，你一定要相信我啊！求求你，一定要帮我找出那个屠夫，为张洛霞报仇雪恨啊！”

眼看着这场问询己然无法继续下去，而黄逸也大致将事情经过讲述完毕，霍辙警官适时通知林路，可以安排离开了。

紧接着，主治医生与其他工作人员走进房间，将黄逸带回那间戒备森严的重度看守单间。

临走的时候，黄逸还不断声泪俱下地祈求林路。

林路的心情如坠铅块般沉重，他呆呆地看着自己刚刚握住黄逸的双手，仿佛还能感受到黄逸传递过来的绝望与期盼。

他就这么站在门口，久久回不过神来。

这时，霍辙警官默默地走过来，递给他一根烟。

林路微微一怔，轻声说道：“谢谢。”

随后，两个人便双手搭在走廊的围栏上，吞云吐雾起来。

“林先生，实在抱歉这么仓促请您来协助调查，没给您的工作带来不便吧？”霍辙警官一脸歉意地说道。

林路洒脱地摆了摆手，不以为然：“没事儿，警民本就该通力合作，何况我是自由职业者，时间上比较灵活，不碍事的。”

霍辙警官顺势问道：“那林先生，您对黄逸的印象是怎样的呢？”

林路心里明白，霍辙警官这是在对自己进行盘查，想必警方早己事先调查清楚，知晓他们高中三年情谊深厚。

于是，林路也不兜圈子，开门见山地简洁作答：“黄逸这人性格内向，胆子也小。从初中起，就因性格原因总是遭受校园霸凌。上了高中，那群混混依旧对他纠缠不休。我和其他几位同学实在看不下去，出手帮了他，自那以后，我们便成了好朋友。”

“那张洛霞呢，您对她有什么了解？”

“她是高中时期的校花，不过我跟她并不认识。”

霍辙警官微微点头，又抛出一个问题：“在您与黄逸相处的过程中，他有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之处？比如说，精神方面不太正常之类的？”

林路听闻，陷入了认真的思索，良久，缓缓摇了摇头：“除了性格内向，他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甚至在我们班，他还是唯一考上985高校的，学习能力相当出众。”

霍辙警官继续问道：“那高中毕业后，你们就没怎么联系了吧？”

林路回忆着说道：“还是有联系的，只是次数不多。大学几年偶尔还会相聚，可毕业参加工作后，就再没见过面了。我大致知道黄逸从事什么工作，但要不是出了这档子事，我都不知道他竟和我在同一个城市。”

霍辙警官深深吸了一口烟，随后问道：“对于您这位老同学的说法，您心里是怎么看的呢？”

林路沉思片刻，也抽了几口烟，而后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实话说，我也不清楚。从情感上讲，我自然更愿意相信黄逸。可问题在于，他所说的很多事情，与实际情况确实存在出入吧？”

第一，风户村及其周边地区，在那段时间根本就没有下过雨，所谓的那场持续几天几夜的大暴雨，根本就不可能发生；

第二，警方找到了陈宇的豪车，可车子并不在风户村附近，而是在一家抵押行。陈宇资金出现状况，车子早就抵押给了那里；

第三，通过户籍排查，风户村压根儿就没有叫黑老头的人，就连稍微上了些年纪的村民，在命案发生前后都有确凿的不在场证明。

林路转头看向面色凝重的霍辙警官，说道：“而且，风户村只是抛尸地点，并非命案第一现场。你们在现场发现了一些疑似第七个人留下的蛛丝马迹，却始终找不到凶器。所以，你们现在还怀疑真有‘屠夫’这么个人存在吗？”

霍辙警官拍了拍林路的肩膀，微笑着说道：“我们人民警察的职责，就是为人民服务，不放过任何一个坏人，但也绝不能冤枉任何一个无辜之人。虽然很难做到百分之百准确无误，但我们定会竭尽全力！”

说着，霍辙警官伸出手，与林路握手：“感谢林先生您的配合！咱们加个微信吧，之后要是您有什么新发现，还请及时联系我。”

临走之前，林路提出了一个请求：“我想在离开前，再去看看黄逸。”

霍辙警官稍作考虑后，点头同意了。

在专人的带领下，林路来到了关押黄逸的病房。

透过巴掌大小的窗口，房间内的情形勉强能够看清。

房间里十分简陋，仅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

黄逸正蹲在角落里，整个人神经兮兮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蜷缩成一团，恐惧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瑟瑟发抖的身躯暴露了他内心的极度害怕。

他口中念念有词，双手紧紧抱着脑袋，眼睛死死地盯着房间的另一个角落。

林路见状，不禁黯然感慨：“唉，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沦落到这般田地……”

就在林路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瞥见了房间的另一个角落。

在那处阴暗的角落里，蹲着另外一个黄逸。他眼神阴冷，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容，同样死死地盯着角落里的某个地方。

它盯着他；

他也盯着它。

他们忽然同时回头，一齐盯着林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