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向阳迷茫

陆向阳站在训练场边，望着镜中自己绷紧的背影。汗水顺着脖颈滑进道服领口，他却感觉不到一丝热意。

教练拍了拍他的肩膀：“今天状态不行啊，怎么回事？”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又咽了回去。其实他自己也说不清。

从体校回来的路上，他看见苏小满坐在弄堂口的石阶上，正低头写着什么。她身边围了几个人，是来补课的孩子。阳光斜斜地洒在她脸上，她的神情专注而温柔。陆向阳停住脚步，没有打扰，只是默默地看了几眼，转身走了。

那天晚上，他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全是白天训练时的画面——一个简单的侧踢动作，他反复练了十几遍都没到位。以前最拿手的腾空后旋，现在落地时总会歪一下。他知道问题不在身体，而在心。

第二天一早，他被母亲叫醒。方秀珍端着一碗药汤进来，放在床头。

“昨晚你爸说你最近成绩下滑了。”

“嗯。”他接过药碗，没抬头。

“是不是太累了？”

“可能吧。”

“那你得好好想想，这路还能不能走下去。”

陆向阳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问：“妈，你觉得我该继续练下去吗？”

方秀珍愣了一下，叹了口气：“你问我，我还得问你呢。”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你从小就有股倔劲儿，当初学武是你自己选的，我们也没拦过。可现在你大了，有些事，得你自己拿主意。”

陆向阳点了点头，把药喝了。

训练馆里，教练照例安排了高强度的练习。陆向阳咬牙撑了下来，但心里始终像压了块石头。

午休时，教练把他叫到办公室。

“最近怎么了？”教练靠在椅背上，语气平静，“动作不稳，眼神涣散，不像你。”

“没什么。”陆向阳低着头。

“真没事？”

“就是……有点累。”

“不是我说你，你现在是重点培养对象，市里的比赛就靠你了。你要真撑不住，我也理解，但你自己得想清楚。”

陆向阳抬起头，看着教练的眼睛。那目光里有期待，也有压力。

他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走出办公室，外面的太阳刺得他睁不开眼。他站在走廊尽头，望着远处的天空，第一次觉得这条路好像并不那么清晰。

放学回家的路上，他碰到了周雪晴。她抱着一摞布料，走得急，脸色不太好。

“你怎么了？”他问。

“没事。”她笑了笑，笑容有些勉强，“就是有点累。”

“要不要帮忙？”

“不用，我自己能行。”

她走远了，陆向阳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忽然想起昨天苏小满还在问他有没有兴趣去听她讲课。他当时随口应了一声，结果到现在也没去。

他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一块浮在水面上的木头，既沉不下去，也飘不起来。

晚饭时，父亲陆建国难得在家。饭桌上，他一边夹菜，一边问：“听说你最近训练不太顺利？”

“嗯。”

“是因为学校的事？”

“也有吧。”

“你是觉得，练武耽误了学习？”

陆向阳点点头。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放下训练，你真的能专心读书？”

“我不知道。”

“你还记得小时候，你妈带你去少年宫学拳，那时候你摔了多少次，哭了多少回？可你从来没说过要放弃。”

陆向阳低下头，没说话。

“你现在长大了，想法多了，这是好事。但有时候，人得回头看看，别把自己走过的路都忘了。”

夜深了，陆向阳坐在窗前，望着对面楼顶上的月亮。风从弄堂口吹进来，带着一点凉意。

他听见楼下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是门锁转动的声音。是周明远回来了。

他想起前几天看到的一幕：周明远拿着一堆资料，在弄堂里跟老人们讲石库门的故事。那些老人听得入神，有的甚至红了眼眶。

那一刻，他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每个人都在坚持自己的东西，哪怕看起来很傻，哪怕没人理解。

可他自己呢？

他到底在坚持什么？

第二天早上，他早早来到训练馆。换好道服，走到镜子前，对着自己的倒影做了个起手式。

动作流畅，眼神坚定。

可当他真正开始训练时，那种熟悉的疲惫感又涌了上来。

教练走过来，看了他一眼：“今天怎么样？”

“还行。”

“那就继续练。”

陆向阳点头，继续挥拳。

可他的脑海里，始终回荡着一个问题：

这条路，我真的还要走下去吗？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风吹进来，卷起一角道服。

他停下动作，望着镜中的自己，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