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念塔旧梦浮生忆

夜色如墨，浓稠得化不开。

城南念塔像一头蛰伏的巨兽，静默地矗立在废弃的街区深处，塔尖的铜铃在夜风中偶尔发出一两声沉闷的低吟，像是亡魂的叹息。

林棠如一只灵巧的狸猫，悄无声息地避开了外围几处隐蔽的监控探头，身影融入塔身的阴影之中。

“系统，启动懒人模式，扫描异常能量波动。”她在心中默念。

一道仅她可见的淡蓝色光幕在眼前展开，念塔的立体结构图迅速呈现，其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能量流向线条。

很快，一个微弱却持续闪烁的红点在塔底结构图上浮现。

“锁定目标。”林棠眼眸微眯，没有丝毫犹豫，身形一矮，贴着冰冷的塔壁，向着记忆中那条通往塔底的暗道潜去。

这条暗道是林家早年修建的，早己废弃，却不想今日派上了用场。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尘埃的腥气，每一步都踩在历史的沉淀之上。

塔底比想象中更为宽阔，却也更加阴森。

系统指引的红点最终定格在一面不起眼的石壁前。

林棠伸出手，指尖在冰凉的石面上细细，系统反馈的能量波动在这里最为强烈。

她尝试着按照某种不规则的顺序按压了几块凸起的石砖，只听“咔嚓”一声轻响，石壁缓缓向内凹陷，露出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入口。

密室！

林棠心中一凛，侧身闪入。

与外界的阴冷不同，密室内竟有种奇异的暖意，但这种暖意并不令人舒适，反而带着一丝令人心悸的压抑。

室内陈设简单，一张石桌，几只散落在地的陶罐，以及……桌上一张泛黄卷边的旧照片。

她的呼吸骤然一紧。

照片上，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女孩，眉眼间依稀可见林芷的轮廓，此刻却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得像纸，似乎陷入了深度昏迷。

抱着她的，是一个同样年幼的男孩，眼神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坚毅与……痛苦。

男孩的身后，站着一位面容被岁月侵蚀得模糊不清的老者，只能隐约辨认出其身上道袍般的服饰。

而他们身处的背景，赫然是云深宗祠那标志性的飞檐和牌匾！

裴砚！是年幼的裴砚！

这个认知像一道惊雷劈在林棠脑海。

他怎么会和林芷一起出现在云深宗祠？

那个老者又是谁？

林芷当年的失踪，难道……

一股寒意从脚底首窜头顶。

她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拿起那张照片，指尖却在触及的刹那，感受到了一股微弱却异常熟悉的精神力残留。

这股精神力，与她在林芷遗物中感知到的极为相似，只是更加微弱，如同风中残烛。

就在她准备进一步探查照片上那股精神力来源时，一道低沉而沙哑的嗓音毫无征兆地从背后响起，像一把冰冷的铁钳扼住了她的咽喉：“你不该来这里。”

林棠浑身一僵，猛地攥紧了手中的照片，每一根神经都瞬间绷紧。

她能感觉到身后那人迫近的气息，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系统界面在眼前疯狂闪烁着危险的红色警示，但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缓缓转身，昏暗的光线下，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立在密室入口，几乎堵死了她所有的退路。

来人半张脸隐在阴影里，只有一双深邃的眼眸在黑暗中闪烁着复杂难明的光，如同两簇幽冷的鬼火。

裴砚。

他比记忆中似乎更加清瘦，也更加……危险。

那双眼睛里，不再是当年那个温和学长的影子，而是淬了冰的利刃，又像是藏着无尽漩涡的深潭。

空气仿佛凝固了。

林棠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将那张泛黄的照片缓缓递向他，声音因刻意压制而显得有些发涩：“你还欠我一个解释。”

裴砚的目光落在照片上，瞳孔骤然收缩，原本就复杂的神色变得更加晦暗不明。

他没有立刻接过照片，也没有开口，密室内的空气压抑得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是在林棠的心上缓慢地切割。

良久，他才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那叹息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疲惫与苍凉。

他终于伸出手，指尖却在触碰到照片的边缘时微微颤抖了一下。

“当年那场火，不是意外。”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艰涩。

林棠的心猛地一沉。果然！

裴砚缓缓抬起头，目光终于与她对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我自幼便被家族秘密派往云深，任务是监视林家内部的异动，尤其是……针对‘星核之力’的任何图谋。”

“星核之力？”林棠瞳孔微缩，这个词她曾在林家最古老的禁书中见过寥寥数语的记载，语焉不详，却透着一股禁忌的气息。

“林芷的体质特殊，”裴砚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有人企图利用她，强行唤醒沉睡在她体内的‘星核之力’。那股力量太过霸道，以她当时的年纪和身体根本无法承受，一旦失控，她会……魂飞魄散。”

林棠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心底升起，蔓延至西肢百骸。

她从未想过，姐姐的失踪背后，竟隐藏着如此骇人听闻的阴谋。

“我无意中发现了这个阴谋，也知道了他们的计划。为了保住她的性命，我只能冒险将她带离云深。那场大火，是我为了掩盖行踪，制造混乱而放的。”裴砚的语气平静，却像是在诉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但林棠能从他紧握的拳中，感受到他压抑的情绪，“只是我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那样。我成了林家的叛徒，云深的罪人，背负了所有骂名。”

他自嘲地笑了笑，笑容中充满了苦涩：“这些年，我一首在暗中调查当年企图利用林芷的那股势力，也……也一首在暗中守护林家，尽可能弥补当年的过失。”

密室再次陷入死寂。

林棠消化着这番信息，内心翻江倒海。

如果裴砚说的是真的，那么他不仅不是敌人，反而是……

她看着裴砚，他的脸上写满了岁月的刻痕和不为人知的重负。

她并未如预想中那般愤怒，心中反而生出一丝复杂难言的情绪。

她缓缓开口，声音清冷而平静：“那你现在告诉我这些，是想让我信你，还是防我？”

裴砚凝视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要将她看透。

良久，他才一字一句地道：“我想让你知道，我不是你的敌人。”

话音落下，他手腕一翻，一枚闪烁着微弱青光的玉符出现在掌心，递向林棠：“这是我当年从林芷身上剥离下来的一丝精神本源，用秘法温养至今，或许……能让你找到一些线索。”说罢，他将符印轻轻放在石桌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到林棠无法解读，随即转身，身影迅速融入了入口的黑暗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密室里只剩下林棠一人，以及石桌上那枚散发着微弱青光的符印。

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拿起符印，入手微凉，却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暖意从符印内部渗透出来。

“系统，分析此符印。”

“正在分析……符印内蕴含高度凝练的精神能量，检测到残存记忆碎片及强烈的情绪波动……”

林棠心念一动，启动了“情绪感知”能力。

刹那间，一股庞杂而熟悉的情绪洪流涌入她的识海——有恐惧，有不舍，有茫然，还有一丝……强烈的求生意志！

那是……那是姐姐林芷留下的最后意识投影！

就在林棠心神巨震，试图从这股意识投影中捕捉更多信息之时，塔外，一阵细碎而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正迅速朝着念塔的方向逼近！

那脚步声不止一人，其中夹杂着某种奇异的金属摩擦声，透着一股不祥的肃杀之气。

林棠瞳孔猛地一缩，一种强烈的危机感瞬间笼罩了她！

她几乎可以肯定，来者的目标，正是她手中这枚刚刚到手的符印！

而那为首的脚步声，她竟有几分耳熟——是林瑶！

她怎么会和异城使者搅和在一起，还找到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