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离人夜泣

陆明远擦拭箭镞时，玄铁箭囊底部的暗格突然弹开。染血的素绢帕裹着半块龙凤佩，佩缘缺口似被利刃斩断——这分明是林晚及笄礼时他亲手所赠！

帕上血渍犹湿，蜿蜒成栖霞村地图，终点标着后山寒潭。更诡谲的是血迹遇月华竟浮起金粉，拼出"子时诛萧"西字小篆。

"阿沅..."他攥紧箭囊指节发白。三日前林晚替他包扎狼爪伤时，这帕子还系在她腕间。追踪血迹至老槐树，却发现血滴绕过树根首指断崖——这绝非去寒潭的路！

崖边传来金铁交鸣。陆明远隐身树后，见月霜的红玉簪正刺向黑衣人后心。那人旋身格挡时，袖口露出东宫侍卫特有的螭纹滚边。月霜忽掷出个药瓶："告诉三殿下，他的命我儿取定了！"

子时过半，后山飘来焦糊味。陆明远拨开忍冬藤，撞见林晚将墨色夜行衣投入火堆。火焰吞噬螭龙暗纹的刹那，未燃尽的左袖滚边露出半截金线——正是东宫近卫统领服饰独有的双螭戏珠纹！

"你在护他？"陆明远的箭镞抵住她背心。林晚肩头微颤，灰烬中突然腾起青烟，烟雾里浮现萧景珩呕血的画面。

"他若死，双生蛊便会反噬。"她踢散灰烬，布片余烬拼出卦象："离上坎下，未济"。

箭囊突然剧震。那半块龙凤佩破囊而出，首射林晚心口！陆明远徒手抓佩，掌心被割得鲜血淋漓。血浸玉佩的瞬间，佩面显影出惊悚场景：幼年萧景珩被铁链锁在祭坛，而执刀刻火焰纹的竟是少年陆明远自己！

"不可能！"陆明远踉跄后退。林晚的银针忽刺向他颈侧，针尖挑出条金蚕蛊虫："月霜在你箭囊种了傀儡蛊。"虫尸坠入火堆时，灰烬中升起青铜鼎虚影，鼎耳饕餮口吐人言："弑主者永堕无间！"

狂风卷着火星扑向林晚。陆明远本能地扑倒她，后背衣料燃起蓝焰。撕开焦衣时，旧箭疤旁赫然多了道新伤——创口形状竟与萧景珩佩剑完全吻合！

"三日前东宫刺客..."林晚指尖发颤，"原是你？"

记忆如裂帛。傀儡蛊操控下，他潜入东宫行刺，剑锋刺穿萧景珩左肋时，对方竟笑着握住剑刃："这一剑，孤欠你十年。"滚烫的帝王血滴在他腕间，灼穿了傀儡蛊的印记。

夤夜暴雨倾盆。两人避入寒潭石窟，陆明远剜出伤口中的剑刃碎片。玄铁残片遇血显字："景珩"——正是萧景珩冠礼时先帝亲赐的铭文！

"此物不该在此。"林晚用银簪拨动残片，"三日前刺客所用分明是寻常镔铁剑..."话音未落，残片突然熔成金液，凝成缩小版青铜祭坛。坛面浮刻的场景令她窒息：昭元太子将匕首刺入孕妇腹部，那妇人腕间桃花胎记与她如出一辙！

潭水忽现漩涡。真正的青铜祭坛破水而出，坛心水晶棺里躺着与陆明远容貌相同的男子，身着前朝太子冕服。棺盖铭文刺目："昭元太子替身陆明远薨于永和十七年"。

"原来我才是赝品..."陆明远惨笑。箭囊中飞出染血绢帕，帕面龙凤纹遇水化作锁链缠向祭坛。当锁链扣住水晶棺时，寒潭底升起十二年前林晚埋下的青铜匣——匣内婚书上并排写着"林晚"与"萧景明"！

五更梆响，祭坛轰然坍塌。陆明远在坠落的乱石中推开林晚，后背被尖石贯穿。血沫从他唇角溢出："现在...我不欠他了..."

怀中断裂的龙凤佩突然发光，佩中飘出少年陆明远的虚影："阿沅，老槐树第三根树根..."虚影消散处，暴雨冲开山泥，露出盘虬树根——根须缠着的正是完整的龙凤佩！

林晚跪在泥泞中，看血水渗入树根。根缝里钻出鬼针草，草叶卷着褪色的红绳——那是她五岁时绑在他伤口上的发带。

东方既白，寒潭浮起无数青铜鱼，鱼鳞拼出萧景珩的笔迹："栖霞村有变，速归！"

她将染血绢帕系在箭镞，射向皇城方向。箭啸声里，最后瞥见陆明远坟茔上，一株桃树正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