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碎叶焚书（上）

第一节：商使诱降

碎叶城的胡杨开始剥落金箔，商使的龟甲车碾过落叶时，发出如同焚烧甲骨文般的脆响。离朱站在箭楼上，看着三十六乘辒辌车组成的队列，车辕上拴着的白牛双目蒙尘，像极了商军想要蒙蔽的大夏天命。

祖丙的祭服绣满十二道商星，他手持的玄鸟玉璋尖端还沾着新宰的人血，在城门前朗声道：“夏社己毁，禹陵成墟，离朱啊，你背的禹鼎不过是块记着旧梦的废铜！”他展开龟甲，火灼的裂纹狰狞如商军的刀疤，“贞人集团三日前卜得‘玄鸟食龙’之兆，夏祀断绝，就在今朝。”

城内的巫阳正在擦拭青铜爵，爵底刻着二里头的云雷纹，酒渍沿着纹路积成小潭，倒映着老人颤抖的瞳孔。“三十年了，”他对着爵中倒影喃喃，“连这酒的味道，都像极了斟鄩城破那日的血。”塞姬送来的大夏锦还在案头，龙马负图的纹样在暮色中泛着微光，却驱不散他眼中的死寂。

史墨站在离朱身侧，手中的桦树皮纸卷发出细碎的爆裂声——那是他用雪水调和的松烟墨，正在与商军的龟甲裂纹对抗。“他们想烧掉我们的过去，”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但文字不是刻在龟甲上的死纹，是长在人心里的活物。”离朱望向城楼下，冶父正在教粟特商团辨认大夏文，那些弯曲的笔画在夕阳下，像极了胡杨伸展的枝桠，努力抓住最后一丝天光。

祖丙的龟甲突然发出脆响，一道新的裂纹贯穿“玄鸟”纹，形成类似鹰首的形状。离朱趁机举起大夏锦，龙马负图的纹样恰好与碎叶城特有的“烛龙吞日”天象重叠，龙首与鹰首在云层中交缠，马身化作星河，将商使的龟甲阴影完全吞噬。“你看，”离朱的声音如胡杨木雕，“天命从未断绝，只是换了个模样在人间行走。”

第二节：烈焰焚书

三日后的祭天仪典，巫阳的出现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霜降。他怀抱着《羿典》残卷，羊皮封面己被商军的符水浸出黑斑，在登上祭坛时，老人的脚步比胡杨枯枝更轻，却让整个碎叶城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夏祀己绝，留此何用？”巫阳的声音像被火烤过的兽皮，他松开手，残卷如落叶般飘向火塘。史墨的惊叫划破长空，他扑向火焰的身影，像极了当年在二里头抢救典籍的自己——那时他还是个少年，眼睁睁看着商军的火把吞噬夏代的史书，如今，历史竟要在他眼前重演。

“不！”史墨的手掌按在燃烧的桦树皮上，焦肉的气味混着墨香，他用鲜血在羊皮上写下第一个“夏”字，笔画如龟裂的河床，却比任何龟甲裂纹都要深刻。“文字在这里，”他举起滴血的羊皮，“在我们的血管里，在我们的骨血里，只要还有人能说出‘大夏’二字，夏就永远活着！”

塞姬突然展开大夏锦，锦缎上的龙马负图纹在火中显灵，龙首接住了即将坠地的《羿典》残页，马身化作屏障，将火焰与典籍隔开。娜雅的火纹咒术随之启动，火塘中的火焰竟分出两股，一股缠绕着巫阳的白发，另一股则凝成鹰首形状，守护着史墨的血书。

祖丙的龟甲在手中炸裂，滚烫的碎片烫伤他的掌心，却不及他眼中的震惊：火塘中的火焰，分明在地上投出了“大夏文”的雏形，那些笔画不是商军的玄鸟，不是夏代的云雷，而是融合了草原与沃土的新生命，正在火焰中破壳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