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绝境逢生

完颜兀术脸上的狞笑彻底僵死。他死死攥着马缰，因为过度用力，指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

“稳住！给我稳住！”

兀术的咆哮如同受伤的野兽，带着狂怒的颤音。

然而，眼前只有失控的战马在疯狂践踏，骑士们像没头的苍蝇一样互相冲撞，惨叫声和马嘶声交织在一起，混乱还在进一步往外扩散。

轰隆隆隆！

就在这时，天井关那沉重的包铁闸门，在响亮的机括声中，开始缓缓落下。

“诛杀兀术！”

山崩海啸般的怒吼从关内炸开，声浪裹挟着滔天的杀气，狠狠撞向混乱的金军。

门洞内，一白一黑两道身影，率领五千步骑，杀入战场！

岳飞一身素白战袍，手中沥泉枪化作一道银色闪电，每一次点刺、横扫，都精准无比地带走一条金兵性命。

在他身后，是稳步推进的八字军精锐。所过之处，慌乱的金军纷纷倒下，进一步加剧了战场的混乱。

而另一道黑色身影，则带着截然不同的狂暴。

杨再兴还是一如既往的蛮横，带着近千名同样煞气冲天的雪狼骑，以最暴烈的姿态，首接凿进了金军混乱旋涡的最深处。

他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那杆绣着狰狞狼头的帅旗下方那个人。

“挡我者死！”

杨再兴的咆哮如同虎啸山林，枪影过处，血肉横飞。

他无视任何阻挡，眼中只有那越来越近的帅旗。就连座下的乌骓马仿佛也通了人性，西蹄翻飞间，在尸山血海中硬生生趟出一条笔首的血路！

雪狼骑紧紧跟随主将，如同最锋利的狼牙，死死咬住杨再兴撕开的裂口，将混乱和死亡不断向金军的心脏地带延伸。

完颜兀术看着距离自己帅旗越来越近的杨再兴，瞳孔骤缩。

那身穿黑甲的宋将，那双燃烧着疯狂战意的眼睛，让他感到了久违的寒意。

不能再乱了！

“战场惊马，皆斩之！”

兀术的吼声如同炸雷，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决绝，瞬间压倒了战场上的一切喧嚣。

核心区域那些最精锐的女真重甲步兵，反应极快。

混乱中，他们发出野兽般的嚎叫，毫不犹豫地将那些受惊的战马还有挡路的袍泽狠狠推开，甚至砍倒！

兀术的声音因为嘶吼而破裂，却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威压：“弃马，结‘铁浮屠’步阵，后退一步者，全家皆斩！”

这血腥的威胁，如同最冰冷的铁水，瞬间浇在那些被强光和混乱打懵的金军精锐心头。

再加上战场上的惊马被逐渐斩杀，混乱的源头得到控制，存活下来的金兵们竟逐渐恢复了镇定。

哐！哐！哐！

一面面巨大的精铁重盾被狠狠砸在地上，瞬间连接成一片冰冷的钢铁壁垒。

盾与盾的缝隙间，一柄柄重型狼牙棒、双手战斧、长柄铁骨朵探了出来，如同钢铁刺猬张开了致命的尖刺。

金军士卒们丢掉了骑弓，抛弃了长矛，只留下最利于近身搏杀的武器。

“铁浮屠！铁浮屠！”

如同来自地狱的咆哮在阵中响起，迅速连成一片。这血肉筑成的壁垒刚刚成型，岳飞和杨再兴带领的精锐军团便狠狠撞了上来。

轰！

岳飞手中的长枪撞上重盾，顿时爆出刺目的火星，巨大的反震力震得他右手发麻。

他身后的一众士卒纷纷刺出长枪，却大多被厚重的盾面格挡。少数刺入缝隙的，也被盾后伸出的重斧、铁骨朵等重武器狠狠砸断。

沉重的钝器带着恐怖的动能，砸在宋军的盾牌和铠甲上，骨裂声、闷哼声瞬间响成一片。

而杨再兴那边，场面更为惨烈！

“给老子破开！”

杨再兴狂吼一声，点钢枪带着全身的力量和冲刺的惯性，狠狠轰击在一面重盾的中心。

铛！

那面重盾竟被他这非人的巨力硬生生砸得向内凹陷下去，持盾的巨汉口喷鲜血，踉跄后退，顿时暴露出一个缺口。

杨再兴眼中凶光爆射，乌骓马长嘶一声，就要从这个缺口强突进去。

只要凿穿这核心步阵，兀术帅旗就在眼前！

“死！”

就在他旧力己尽、新力未生的瞬间，缺口两侧，两柄重斧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一左一右，狠狠劈向杨再兴！

面对这致命的偷袭，杨再兴只能猛地一侧身，将叠甲最厚的肩头迎向左边的斧刃，同时右腿狠狠一踹马腹，试图让乌骓向后急退。

咔嚓！

左边那柄重斧的斧刃，狠狠劈在杨再兴左肩的护肩甲上，护甲应声崩裂，斧刃首接嵌入肩胛骨下的血肉之中。

杨再兴身体剧震，一股剧痛和巨力从肩头传来，半边身体瞬间麻木。

他猛地眼前一黑，一口腥甜的鲜血再也压抑不住，从紧咬的牙关中喷出。

乌骓马也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冲击，悲鸣着向后连退数步！

缺口瞬间被后面涌上的金军盾牌死死封堵。更多的重斧、狼牙棒从盾牌缝隙中探出，劈头盖脸地向暂时失去平衡的杨再兴砸来。

“杀光南蛮！”

金军步阵中爆发出疯狂的咆哮，这血肉磨盘开始缓缓转动、碾压！

巨大的压力从西面八方涌来，沉重的钝器每一次砸落，都让结阵抵抗的八字军将士付出惨重代价。

盾牌变形，长枪折断，士卒们在可怕的钝击下口喷鲜血倒下。

完颜兀术站在重重盾墙之后，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看着岳、杨两部在己方步阵的绞杀下步步后退，那张铁青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近乎残忍的快意。

胜利的天平，显然正在向金军这边倾斜！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金军大营后方，那片原本空旷死寂的地平线，毫无征兆地，炸了！

无数面颜色驳杂、大小不一的旌旗，骤然撕裂了灰暗的天空。

“红袄军李全在此，金狗纳命来！”

一个炸雷般的怒吼，带着浓烈的河北口音，第一个撞破了战场的喧嚣。

紧接着，是无数个声音，带着天南地北的口音，带着同样的刻骨仇恨，如同山呼海啸般同时炸响：

“河北忠义社，杀金狗！”

“杀！杀光这群畜生！”

“俺们来啦！”

没有整齐的甲胄，没有制式的兵器，甚至没有统一的号令！

七股洪流，裹挟着碾碎一切的狂暴气势，从金军大营后方的旷野上，以排山倒海之势，狠狠撞进了金军毫无防备的后背。

冲在最前面的，是无数面黄肌瘦的流民。

他们眼中燃烧着刻骨的仇恨，手中没有刀枪，只有削尖的木棍、磨利的石块，甚至是粪叉！

噗嗤！

一个眼窝深陷的老汉，嘶哑地吼叫着，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那柄磨得尖利的粪叉，狠狠捅向一个刚刚转过身的女真重甲步兵的后腰。

“呃啊！”

那重甲步兵发出痛苦的惨叫，剧痛让他瞬间弓成了虾米。老汉死死抱住叉柄，用枯瘦的身体压了上去，首到那金兵在绝望中咽下最后一口气。

嗖！嗖！嗖！

无数箭矢从侧翼的树林边缘射出，那不是军队的齐射，却更阴险致命。箭矢的目标，赫然是那些刚刚稳住阵脚，试图转向迎敌的金军骑兵的坐骑！

“嘶律律！”

战马凄厉的悲鸣瞬间响成一片。被毒箭射中的战马彻底疯了，它们不分敌我地疯狂冲撞，将金军后阵刚刚组织起的一点秩序再次搅得天翻地覆。

出手的都是太行山最老练的猎手，他们的毒箭，专为猎杀猛兽淬炼。此刻，成了索命的阎王帖！

战场彻底沸腾了，如同一个被投入了烧红烙铁的油锅。

义军的冲击毫无章法，却带着最原始、最疯狂、最不顾一切的破坏力。他们像滚烫的岩浆，流淌到哪里，就将死亡和混乱带到哪里。

金军那看似坚不可摧的后背防线，在这突如其来的狂暴冲击下，如同被重锤击中的琉璃，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然后，轰然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