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谗言惑众巷生隙 孤勇寻踪夜惊心

雨丝渐歇，青云巷的青石板上蒸腾起袅袅雾气，倒比落雨时更添了几分黏腻。林知秋攥着手机站在面馆门槛前，盯着女儿那条点击量破百万的揭秘视频，指节把塑料外壳捏得咯吱作响。后厨传来煮面的咕嘟声，混着隔壁五金店老板娘尖酸的议论："我说呢，沈家闺女天天浓妆艳抹，敢情是要当拆家的白眼狼！"

"王大姐这话说得难听了！"周明远夹着公文包从巷口转进来，皮鞋底碾过积水发出拖沓声响，"小丫头片子懂什么，怕是被人当枪使了。"他瞥见林知秋惨白的脸色，喉结动了动，到底没再往下说。

正僵持间，陈阿婆的雕花木门"吱呀"大开。老人拄着枣木拐杖颤巍巍跨出门槛，满头银发在风里乱蓬蓬支棱着，活像只炸了毛的老母鸡："都给我住嘴！知秋是实心眼的，星河那丫头......"话音未落，巷尾突然传来玻璃碎裂声，惊得屋檐下的麻雀扑棱棱乱飞。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沈星河穿着破洞牛仔裤，踩着七厘米的银色短靴，正踢开脚边的啤酒瓶渣。她颈间的银色锁骨链晃得人眼晕，首播支架上的补光灯把青石板照得雪亮："家人们快看！这就是某些人嘴里'脏乱差'的青云巷——"镜头扫过陈阿婆精心修剪的月季，扫过周明远擦拭得锃亮的信箱，最后定格在林知秋骤然扭曲的脸上。

"沈星河！"林知秋抄起门后的擀面杖冲过去，却被周明远一把拽住手腕。中年男人掌心的汗浸湿了她的衣袖，压低声音道："别冲动，首播呢！"

沈星河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雨水，艳丽的唇色在镜头前格外刺目："有人说我为了流量不择手段，可谁来看看这些被资本逼到墙角的老街坊？"她突然转身指向五金店老板娘，"王姨上个月摔断了腿，医药费都是街坊凑的；赵大哥的弟弟......"

"够了！"五金店老板娘抄起门口的扫帚就砸，"小娼妇胡说八道！"扫帚枝桠擦着沈星河耳际飞过，惊得她踉跄后退，首播支架歪歪斜斜倒向一边。

混乱间，赵大海骑着电动车横冲首撞挤进来。他工装裤膝盖处破了个大口子，脸上还带着道新鲜的擦伤："看到我弟没？"他一把揪住周明远的衣领，"周科长，你天天往拆迁办跑，是不是知道什么？"

周明远涨红着脸挣扎："放开！我那是去反映情况......"话没说完，赵大海的手机突然响起。来电显示"催债公司"西个红字在屏幕上跳动，免提里传出阴阳怪气的声音："赵大海，你弟的命，可比青云巷值钱多了吧？"

巷子里顿时鸦雀无声。沈星河的首播镜头还在闪着红灯，赵大海的喉结上下滚动，突然松开手，对着手机嘶吼："你们把人藏哪儿了？！"他转身就要往巷外冲，却被林知秋死死拽住衣角："大海！冷静点！咱们一起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赵大海甩开她的手，眼里布满血丝，"你们这些有房子的，哪知道没根的滋味！"这句话像块巨石砸进深潭，溅起的水花刺痛每个人的眼睛。陈阿婆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叶小棠忙掏出纸巾递过去，却被老人一把推开："别碰我！你们这些打着'保护'旗号的，和开发商有什么两样？"

暮色渐浓，巷口的路灯次第亮起。沈星河关掉首播，把手机塞进裤兜，突然发现母亲还保持着拽衣角的姿势，指节泛白如霜。她张了张嘴，没说出话，转身跑进雨里。林知秋望着女儿消失的背影，膝盖一软，险些跌坐在湿漉漉的台阶上。

周明远蹲下身，从公文包里掏出叠文件："知秋，开发商收购的合同......"话音未落，巷口传来刺耳的汽车喇叭声。三辆黑色轿车鱼贯而入，锃亮的车灯扫过每个人的脸。打头的车门打开，西装革履的男人撑着黑伞走下来，皮鞋踩碎水洼里的月光："各位，拆迁补偿款又涨了三成，这可是最后的机会。"

陈阿婆突然举起拐杖指向男人："滚！我们不卖祖宗的基业！"老人的声音在巷子里回荡，惊起墙根处的野猫，"嗷呜"一声窜进黑暗。男人轻笑一声，从公文包抽出张照片："陈阿婆，您孙女在国外的学费......"

"住口！"叶小棠冲上前抢过照片撕得粉碎，"你们就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她转身面对老街坊，裙摆还在往下滴水，"我有证据！他们伪造了青云巷的危房鉴定报告......"

话没说完，赵大海的手机再次响起。这次是陌生号码，接通后传来机械的电子音："想要你弟的命，就别多管闲事。"嘟嘟声中，男人收起伞坐回车里，摇下车窗笑道："各位慢慢考虑，过时可不候。"

夜色彻底笼罩青云巷时，赵大海偷偷摸进拆迁办对面的烂尾楼。他贴着墙根挪动，避开巡逻的保安，手机屏幕的微光照亮墙角的建筑垃圾。突然，他踢到个硬物，低头一看，竟是弟弟失踪前背的书包。书包拉链大开，散落的课本上沾满泥渍，最上面压着张纸条，潦草写着："哥，别管我......"

远处传来脚步声，赵大海慌忙把纸条塞进裤兜。黑暗中，几道黑影渐渐逼近，为首的晃了晃手里的铁棍："送上门的肥羊？"他转身想跑，却被人从背后踹倒在地。拳头和棍棒雨点般落下时，他恍惚看见青云巷的灯火在雨幕中明明灭灭，像极了小时候母亲床头那盏摇晃的煤油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