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熔炉初试

慈济堂的药香，混着冬日暖阳晒透棉被的蓬松气味，成了陆小禾这半个月的安魂曲。九转还魂丹不愧是南斗药司的镇宅之宝，他那差点碎成渣的魂魄被那温润浩瀚的药力一点点粘合、重塑，虽然还有点空落落的虚，像被掏空了的破麻袋，但至少不再漏风了。

就是岐黄先生看他的眼神，总让陆小禾觉得自己是实验室里的小白鼠，还是那种差点炸了实验室、又奇迹般活下来的稀有品种。

“怪哉！怪哉！”岐黄先生捻着雪白的长须，三根手指搭在陆小禾手腕上，枯瘦的脸上满是探究，“神魂重创若此，按常理非十年温养不得复原。然汝之‘灵枢’，竟如春蚕吐丝，自行织补！且其质……似有不同？”他浑浊的老眼精光闪烁，仿佛要透过皮囊看进陆小禾灵魂深处那团被摇光称为“熔炉”的光球。

陆小禾被盯得发毛，干笑两声：“可能是……九转还魂丹药效太好？或者我天赋异禀，比较……扛造？”他试着运转了一下那点可怜的灵枢之力，感觉确实比以前“厚实”了那么一丝丝，不再像个随时会破的气球。

“扛造？”岐黄先生失笑摇头，“摇光所言‘熔炉’之质，或非虚妄。汝好生休养，莫要再逞强。”他收起药箱，留下几包散发着清苦气味的药散，“按时服用，固本培元。待能下地，摇光宿老还等着‘一试便知’呢。”

“一试便知……”陆小禾看着那几包药，心里有点打鼓。大佬的“试”，怕不是又要把他塞进什么奇怪的东西里？上次是阴煞血髓丹，差点真成了“炉灰”。

养伤的日子枯燥又漫长。沈砚胸口那恐怖的爪痕在岐黄先生的妙手下结了痂，脸色也红润了不少，就是还不能剧烈动作，整日捧着一卷古书在窗边研读，偶尔和陆小禾聊聊镇异司的奇闻异事。苏挽晴恢复得最快，断臂早己接好，裹着夹板，依旧抱着她那柄短刀，像尊冷冰冰的门神，守在陆小禾病房外（也可能是怕他乱跑再惹祸）。司药小仙姑倒是常来，每次来都带着她那个巨大的靛青色布包，不是塞给他几颗味道奇特的“固魂糖豆”，就是丢给他一瓶气味刺鼻的“强筋壮骨油”，顺便再毒舌几句“朽木终于发芽了”、“别浪费本姑娘的好药”。

陆小禾感觉自己像个被重点监护的易碎品。首到这天清晨，他感觉自己手脚终于有了点力气，趁着司药还没来查房，岐黄先生还在前堂坐诊，苏挽晴……嗯，苏挽晴大概在屋顶晒太阳（？），他蹑手蹑脚地溜出了慈济堂的后门。

应天府的冬天，空气清冽干冷，带着点爆竹残留的硝烟味和街边早点摊的热乎气。年关将近，街市上比往日更加喧嚣。穿着崭新棉袄的孩童举着糖葫芦疯跑，妇人挎着篮子采买年货，商铺门口挂起了红灯笼，贴着“福”字，伙计们吆喝得格外卖力。远处传来零星的锣鼓声，似乎是哪家在排练社火。

陆小禾裹紧了岐黄先生给他找来的厚实棉袍，像个大病初愈的乡下书生，慢吞吞地走在熙攘的人流里。头顶那几撮猫毛被冷风吹得乱翘，他也没心思管了。看着眼前这鲜活热闹的人间烟火，闻着炸油条、蒸包子的香气，他长长吸了口气，感觉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活着，真好。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那里贴身藏着一小包司药“特供”的、据她说能“驱邪避秽、提神醒脑、必要时还能当暗器糊人脸”的……红色辣椒粉。小辣椒的原话是：“省得你这破灵枢再招些不干不净的东西！遇到麻烦就撒！辣不死它也能熏死它！”

走着走着，陆小禾的目光被路边一个围着不少人的小摊吸引住了。摊主是个干瘦老头，面前摆着个烧得通红的炭炉，炉子上架着个铁架子，几块黑乎乎、其貌不扬的铁块正在炭火里烧得发红。

“瞧一瞧看一看喽！百炼精钢！吹毛断发！祖传手艺！童叟无欺！”老头扯着嗓子吆喝，手里拿着把小锤子，叮叮当当地敲打着铁砧上一块烧红的铁条，火星西溅。

陆小禾挤进人群，好奇地看着。那铁条在老头的小锤下如同面团般柔软，被敲打得火星西射，渐渐延展、变薄，最后竟被敲成了一把薄如柳叶、寒光闪闪的小刀！

“好手艺！”周围人群发出赞叹。

陆小禾看得入了神。他脑子里突然闪过摇光那句“熔炉”，又想起自己那点“厚实”了些的灵枢之力。一个大胆又荒谬的念头冒了出来：我这“熔炉”……能不能也……熔点啥？

他下意识地集中精神，笨拙地运转起那点灵枢之力，尝试着将一丝微弱的意念，小心翼翼地探向炭炉里一块烧得正旺的……炭火。

意念刚一接触那跳跃的火焰！

“轰！”

一股灼热、暴烈的气息瞬间沿着意念反冲回来！陆小禾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被火舌舔了一下，吓得他赶紧收回意念，额头都冒汗了。

不行不行！玩火自焚！这玩意儿太野！

他目光扫过摊位，落在旁边一个不起眼的竹筐里。筐里堆着些灰扑扑、形状不规则的……铁矿石碎块？看起来死气沉沉，毫无威胁。

试试这个？

陆小禾再次凝聚意念，更加小心翼翼，像拿着根细线去钓石头，轻轻地“触碰”筐里一块拳头大小的铁矿石。

意念接触的瞬间！

一种极其微弱、带着沉重、冰冷、惰性感的“反馈”，清晰地传递回来！那感觉，就像摸到了一块冰冷的顽石！

陆小禾心中一动。他尝试着加大意念的“力度”，不是冲击，而是……包裹？渗透？如同用温水去浸泡一块冻硬的泥土。

“嗡……”

他精神深处那团“熔炉”光球，似乎极其微弱地……亮了一下？一股难以言喻的、带着温润溶解之意的力量，顺着他的意念流淌而出，缓缓包裹住那块意念锁定的铁矿石！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意念中，那块冰冷、坚硬、死气沉沉的铁矿石，在“熔炉”之力的包裹下，内部的结构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软化、分解！那些顽固的、无用的杂质，如同被温水融化的冰渣，被丝丝缕缕地剥离出来！而矿石内部蕴含的、极其微弱的一丝金属精粹，则被“熔炉”之力温和地淬炼、提纯！

这个过程极其缓慢，极其微弱。陆小禾感觉自己的意念像在拉一根千斤重的磨盘，吃力无比，额头青筋都冒了出来。但那种清晰地“感知”到物质内部结构、并对其进行“熔炼”的感觉，却让他兴奋得浑身发抖！

成了！虽然只能熔炼一块破石头的一丁点精粹！但这感觉……太神奇了！比附身耗子猫刺激一万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