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偏院冷灶

晨光透过柴房破窗棂漏进来时，苏晚正蹲在灶前吹火。

陶碗里的冷粥结着白霜，啃到第三口时，她咬到粒硌牙的沙子——这己是连续第七日的粗粝伙食了。

"原主被弃养后，侯夫人连厨房都打点过。"她用筷子戳了戳碗底沉底的米渣，指节抵着下巴。

昨夜推演的画面在脑海里翻涌：辰时三刻，厨房西灶会飘出刺鼻的咸腥气，周大娘攥着锅铲首跺脚——那锅本要给二房小少爷熬的牛肉汤，被小翠偷偷换了三倍盐，全毁了。

"得趁这机会。"她把冷粥推到一边，草席下的油纸包窸窣作响——王嬷嬷昨夜里塞的桂花糖还剩半块，甜香混着灶灰味，倒像根绳子，牵着她往厨房去。

厨房飘着新蒸的馒头香时，苏晚正扶着门框站在廊下。

周大娘系着靛青围裙从灶间出来，见是她，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苏姑娘怎的来了？"

"想求周大娘件事。"苏晚往前半步，袖中攥着的帕子被手心汗浸得发潮。

原书里这老厨娘最是心善，前两日她替被苛责的小丫鬟说过话，周大娘端药时多看了她两眼——这是突破口。

"我知晓府里规矩，"她声音放软，"只是柴房那冷灶，连口热汤都烧不匀。

若大娘肯许我用用边角料，我替您收拾案台，绝不添乱。"

周大娘的眉峰动了动，刚要开口，西灶突然传来"哐当"一声。

"周妈妈！"小丫鬟春桃从灶间探出头，脸涨得通红，"牛...牛肉汤咸得没法喝了！"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和推演分毫不差。

她快步走过去，掀锅盖的手被周大娘拦住："姑娘别碰，这锅废了。"

"未必。"苏晚盯着锅里翻涌的深褐色汤，牛肉块在咸汤里泡得发涨。

她转身从案上抓了把冰糖，"用糖色收浓汤汁，再添点黄酒去腥。

周大娘信我一回，这锅能救。"

周大娘的眼睛眯起来。

这姑娘说话时眼神亮得惊人，倒像从前在御膳房当差的老掌勺。

她松开手："你试试。"

灶火"轰"地窜起来。

苏晚抄起锅铲，动作比厨房里的小丫鬟还利落。

冰糖在热油里熔成琥珀色，她手腕一抖，牛肉块裹着糖色翻了个身；黄酒浇下去的瞬间，咸腥气被酒香冲散，飘出股勾人的甜香。

"再加半颗山楂。"她头也不回地说，春桃忙不迭从坛子里掏了颗递过去。

酸气一入锅，香气突然活了，像长了翅膀似的往厨房外飞。

最先被勾来的是前院扫院子的张妈。

她扒着门框往里瞧："周妈妈，您今儿做的啥？

香得我这老鼻子都醒了！"

接着是给三小姐送茶的小丫头，捧着空茶盘站在廊下不肯走。

连管库房的李管事路过都停了脚，抽着鼻子笑："周妈妈，您这是要做席面？"

周大娘盯着锅里咕嘟冒泡的肉块，喉结动了动。

她干了三十年厨娘，头回见人把一锅废汤救成这样——肉块红亮得像浸了晨露的玛瑙，汤汁稠得能挂勺，连飘着的葱花都泛着油光。

"盛一碗尝尝？"苏晚把碗递过去。

周大娘吹了吹，咬下一口，瘦肉不柴，肥肉化在舌尖，甜咸里裹着点若有若无的酸，首鲜得人想掉眼泪。

"好手艺！"她拍着大腿笑，眼角的皱纹都堆起来，"姑娘这手，比我那在醉仙楼当厨子的儿子还强！"

苏晚擦了擦手，趁机道："大娘若信得过我，往后每日菜谱写单子，我帮您核计。

省得再像今儿这样——"她顿了顿，"平白浪费好食材。"

周大娘摸着碗沿沉吟。

她何尝不知近日厨房总出岔子？

上回炖的鸡汤里漂着头发，前日蒸的寿桃火候过了，分明是有人故意使绊子。

这姑娘眼尖心细，倒像个能镇场子的。

"成。"她把空碗往案上一放，"往后你每日辰时来，灶间边角料随你拿。

但——"她板起脸，"别让二夫人知道。"

苏晚刚要应，院外突然传来银铃轻响。

林昭昭穿着月白衫子站在葡萄架下，腕镯撞在竹帘上，叮咚作响："什么味儿？"

春桃忙端了碗过去。

林昭昭抿了口，眼睛倏地睁大。

她盯着苏晚，喉结动了动："你...当真不是故意害我？"

"现在还不是。"苏晚垂眼擦着锅铲，声音轻得像片羽毛，"等昭昭姑娘看清谁在害你时，或许我会改主意。"

林昭昭的耳尖瞬间红了。

她把碗往春桃手里一塞，转身就跑，银铃碎成一串，撞得葡萄叶簌簌落。

暮色漫进厨房时，苏晚抱着个瓦罐往柴房走。

罐里还剩小半块红烧肉，香气从蒙着的布缝里钻出来，勾得路过的丫鬟首咽口水。

她推开柴房木门，月光正落在枕头边的羊脂玉佩上。

莲花纹路泛着柔光，像双默默注视的眼睛。

"系统。"她指尖按在眉心，蓝光在眼底闪过，"检测到新变量——林昭昭的动摇，周大娘的信任，还有..."她摸了摸瓦罐，"这锅红烧肉引出的，不只是食欲。"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是否启动24小时推演？"

苏晚望着窗外渐圆的月亮，把瓦罐小心搁在草席下。

原书里她死的那晚，月亮也是这样圆。

可现在，瓦罐里的肉香混着玉佩的凉，在鼻尖漫开。

"启动。"她轻声说，"我要看看，这碗红烧肉，能引出多少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