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偏院种菜

苏晚啃着冷硬的馒头，喉结上下滚动时面渣硌得生疼。

她扶着漏雨的墙根蹲下来，指腹蹭过嘴角的碎屑——这是今日灶房最后半块残馍，张婶把刷锅水都倒进波斯猫食盆时，眼底的歉意比汤水还淡。

"这样下去，等陈姨娘的暗账到手，怕是要先饿晕在老槐树下。"她抹了把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柴房漏风的窗棂灌进穿堂风，吹得她怀里的檀木盒咯得胸口发疼——那是侯夫人通敌的罪证，可眼下最要紧的，是先让自己活过这个月。

夜露沾湿青石板时，苏晚摸出怀里的玉坠。

这是原主留下的唯一物件，此刻正泛着淡青色微光——推演模拟器启动了。

她闭紧眼，精神力如细流渗入玉坠，眼前浮现出未来二十西小时的碎片：

后院西角的荒草地被雨冲出的泥土，几个粗使仆妇扛着空竹筐骂骂咧咧："前日采买的人脑子被门挤了？

暴雨要冲垮菜田，厨房连棵青菜都寻不着！"周大娘拍着案板首跺脚："这顿席面要是缺了时蔬，侯夫人的板子够咱们啃半年！"

画面一转，她蹲在荒草地里翻土，指尖沾着新泥，远处几个小丫头扒着篱笆偷看，交头接耳道："那弃女莫不是疯了？

这荒了三年的地能种出菜？"

推演结束时，苏晚额角渗出薄汗。

她舔了舔干燥的唇——暴雨三日后到，厨房缺菜是契机；荒地能种，是生路。

第二日卯时，苏晚站在王嬷嬷的廊下。

老仆正给廊下的月季浇水，银簪在晨光里泛着钝光："你要后院西角的荒地？"

"回嬷嬷，"苏晚垂着眸，声音放得软和，"我瞧着那地荒着也是荒着，若能种些青菜，一来给府里添补，二来我也能寻个营生。"她顿了顿，又补道，"绝不麻烦旁人，锄头种子我自己去库房借。"

王嬷嬷的手顿在花瓣上。

这丫头自打进了柴房，没闹过一回，连前日被侯夫人的丫鬟撞翻了洗衣盆，也只默默收拾。

她放下水壶："成，你且去。

若真能种出东西，也算替我分担。"

苏晚弯腰行礼时，看见王嬷嬷袖口露出半截褪色的丝绦——和前日陈姨娘腕间的碎玉纹路相似。

她心里微动，却没多问，只应了声"是"。

当夜，苏晚借了库房的旧锄头。

木柄上还沾着去年的泥，磨得她掌心生疼。

月光漏进荒地时，她跪坐在地上，用指甲划开板结的土块——现代学的有机种植知识在脑子里转，她想起老家奶奶翻地时总说"土要松三寸，根才能扎稳"。

于是她挥着锄头，把半人高的杂草连根拔起，又将腐叶埋进土底做肥。

后半夜起了露水，她的粗布裙角沾了满身泥点。

当第一块土被翻得松松软软时，她摸出怀里的菜种——前日趁周大娘不注意，从厨房菜筐里捡的碎菜籽，有小青菜、萝卜缨子，还有几棵辣椒。

"草木灰能驱虫。"她想起推演里小丫头的嗤笑，特意去灶房讨了半袋草木灰，撒在土垄间。

灰末沾在指缝里，带着股焦糊的香。

第三日清晨，张婶来送残羹时，看见荒地旁站着个泥猴似的人。

苏晚正蹲在垄间，用竹片划开浅沟，把菜籽均匀撒进去。

她额前的碎发沾着泥，却笑得眼睛发亮："张婶，等这些菜长出来，给您留把嫩的。"

张婶端着的陶碗晃了晃。

这丫头从前在正院时，何曾干过这种粗活？

她张了张嘴，到底没说什么，把碗往石桌上一放就走——碗底，却多压了块温热的玉米饼。

三日后，暴雨如期而至。

苏晚蹲在柴房里，透过漏雨的屋顶看天。

雨幕里，她看见周大娘带着两个小丫头往厨房跑，怀里的竹筐空得能照见人影。

"周大娘！"她掀开油布冲出去，怀里的竹篮用布裹得严实。

雨水顺着发梢往下淌，她把竹篮往周大娘怀里一塞："我种的小青菜，刚摘的。"

周大娘掀开布角，水珠顺着菜叶滚进竹篮——嫩生生的青菜叶上还沾着泥，却棵棵精神。

她抬头看苏晚，对方的粗布衣裳早被雨水浸透，贴在身上，可眼睛亮得像星子："大娘，我这地每月能收两茬。

要是您愿意用米面换，我能供到秋。"

厨房里的灶火映着周大娘的脸。

她想起昨日被侯夫人骂得狗血淋头的模样，又摸了摸竹篮里的青菜——这菜嫩得能掐出水，比外面菜贩子送的强多了。

她咬了咬牙："五斤青菜换两升米，成不？"

苏晚笑了，雨水顺着下巴滴在青石板上："成。"

雨停后，荒地的菜苗顶着水珠冒了头。

先是一点嫩黄，接着是两片圆滚滚的叶子，再后来，绿莹莹的一片铺在地上，像块软毯子。

粗使的仆妇们端着洗衣盆路过时，总要停下看两眼；送煤的老张头扛着煤筐，也凑过来问："苏姑娘，这菜咋长得这么齐整？"

"土要松，肥要足，虫要赶。"苏晚蹲在垄间，用竹片给菜苗间苗，"您家后院要有空地，我教您种葱。"

于是渐渐的，清晨的荒地里多了几个身影。

张婶提着粪桶来送有机肥，说这是她特意从马厩里筛的；老张头扛来旧木板，给菜地搭了个防鸟的棚子；连王嬷嬷的小丫鬟都偷偷塞给她一包菜籽，说是老家带来的。

"苏姐姐，这是芥菜种。"小丫鬟红着脸跑开，发辫上的绒花晃了晃。

苏晚捏着菜籽，指尖暖烘烘的。

她望着地里忙碌的身影，突然明白陈姨娘说的"硬得像块玉"是什么意思——从前的她总想着对抗，现在才懂，把自己变成桥，让别人愿意靠过来，才是更硬的活法。

那日林昭昭来的时候，日头正毒。

苏晚蹲在菜地里捉虫，听见篱笆外有细碎的脚步声。

她抬头，看见真千金穿着月白衫子，腕间的翡翠镯子晃得人眼花。

"你为何不回正院？"林昭昭的声音像新抽的柳枝，软软的带着颤，"侯夫人说...说等我及笄，就接你回去。"

苏晚擦了擦手，指甲缝里还沾着泥："我现在过得挺好。"她指了指地里的菜，"能吃饱，能做事，不用看谁的脸色。"

林昭昭的手指绞着帕子，腕间的翡翠撞出轻响。

她望着苏晚沾泥的粗布裙，又望了望自己绣着并蒂莲的鞋尖，突然说："前日我在花园里，看见侯夫人烧了封信。"

苏晚的呼吸顿了顿。

"她烧的时候哭了。"林昭昭的声音轻得像风，"可我不记得她从前会哭。"

她转身要走，又停住脚。

日头把她的影子投在菜地上，与苏晚的影子叠在一起："你种的菜，能分我一棵么？

我想...想自己做顿饭。"

苏晚扯下棵最嫩的青菜，用草叶捆好递过去。

林昭昭接过去时，指尖触到苏晚掌心的茧，突然缩了缩。

"明日来拿。"苏晚说，"我给你留最嫩的。"

林昭昭走后，苏晚蹲回菜地里。

风掀起她的衣角，露出怀里的檀木盒。

远处传来仆妇们的笑声，张婶举着个大萝卜喊："苏姑娘快看！

这萝卜长得比我拳头还大！"

她笑着应了声，目光却落在菜地角落——那里有株菜苗长得格外慢，叶子边缘泛着不正常的黄。

她眯起眼，想起昨夜推演时，玉坠的光比往日暗了些，模拟画面里闪过个模糊的影子，像是...带斗笠的男人。

"明晚得再用一次模拟器。"她捏了捏玉坠，指尖的泥蹭在玉面上，"有些事，该查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