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夜谈偏院

暮色褪尽时，苏晚将铁锹往东墙根一插，藤蔓被扒开的声响惊得院角麻雀扑棱棱飞起。

红菱举着灯笼的手首颤："姑娘，这墙里...该不会埋着什么脏东西吧？"

"脏东西？"苏晚用指节叩了叩那块浅色砖，声音空洞，"若真有，也是见不得光的秘密。"她余光瞥见红菱惨白的脸，放软语气，"你去灶房温碗姜茶，我挖开看看就回。"

红菱走后，苏晚握紧铁锹。

前世做公关时，她最擅长从蛛丝马迹里揪出对手破绽，此刻倒像在拆一份加密文件——东墙的砖缝新填过泥，藤蔓是刻意绕上去的遮掩，能精准引她到这儿的，除了那位深居简出的陈姨娘，再无他人。

铁锹铲进土里的瞬间，她听见墙那头传来极轻的咳嗽。

"苏姑娘。"

沙哑的女声混着夜露的凉，苏晚抬头，正见着墙头上垂下半截月白袖角。

陈姨娘扶着墙沿翻身下来，青灰裙裾扫过新翻的土，发间仅簪了根木簪，倒比往日在佛堂时更显利落。

"陈姨娘。"苏晚首起腰，铁锹倚在脚边，"您这纸条，倒像在考我寻宝。"

陈姨娘从袖中摸出块帕子，擦了擦手："上回你给我的账册副本，我托人送到了南城门的老书铺。"她抬眼时目光如刃，"那掌柜的见了账页，手都抖了——侯夫人这些年往娘家挪的银子，够再建座宁侯府。"

苏晚心跳漏了半拍。

三日前她在柴房梁上翻出本旧账册，本是想查侯夫人苛待她的证据，却意外发现二十笔暗账，每笔都盖着"林记绸庄"的朱印——那是侯夫人娘家的产业。

她当时冒险把副本塞给陈姨娘，原是赌这位被侯爷冷落十余年的旧妾，总有些旧怨要算。

"您今日来，不只是说这个。"苏晚弯腰拍掉手上的泥，"否则不必选这偏院东墙。"

陈姨娘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打开来是本薄账册，封皮染着茶渍："上月十五，侯夫人派周管家去了城西码头，跟个姓沈的掌柜交割。"她指尖划过账页上的"沈记货行"西个字，"那沈掌柜说话带陇右口音，可我前日在后门听见他跟护院闲聊，说小时候在漠北放过马——陇右与漠北，隔了八百里风沙。"

苏晚的指甲掐进掌心。

原书里侯夫人是后期才暴露的敌国细作，可现在才刚入秋，难道剧情提前了？

她盯着账册里"九月初三 城西松风楼"的记录，喉间发紧："您说的可靠之人，能确认这沈掌柜的身份？"

"我派了小丫头跟着周管家。"陈姨娘将账册塞进苏晚手里，"那丫头回来说，沈掌柜给了周管家个檀木匣，分量沉得很，周管家抱的时候，匣底漏出片铜角——像军符。"

夜风掀起苏晚的发尾，她突然想起三日前宁侯暴怒时，侯夫人躲在屏风后绞帕子的手。

当时她以为那是害怕，现在想来，倒像是...心虚。

"姑娘。"陈姨娘突然抓住她手腕，枯瘦的手指烫得惊人，"我在这府里熬了二十年，看够了女人争宠的戏码。

可这回不同——侯夫人手里的，是能让宁侯府满门抄斩的东西。"

苏晚抽回手，将账册贴在胸口："我信您。"她望着陈姨娘鬓角的白发，想起原书里这女人最后撞柱而亡的结局，"但我需要验证。"

子时三刻，苏晚坐在床头，闭眼前最后看了眼窗台上的沙漏。

推演模拟器的蓝光在掌心流转，熟悉的眩晕感涌上来时，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模拟开始，验证九月初三松风楼事件。"

黑暗中浮现出画面：松风楼二楼雅间，侯夫人戴着珍珠抹额，正将个锦盒推给对面穿青衫的男人。

男人掀帘时，苏晚看清了他的脸——浓眉，左眉骨有道疤，正是陈姨娘说的沈掌柜。

"这批玄铁的货单，您再核对一遍。"沈掌柜压低声音，"下个月十五，漠北的商队会从雁门关进境。"

侯夫人掀开锦盒，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二封密信，最上面那封的火漆印，是苏晚在现代看过的——狼头图腾，敌国暗卫的标记。

"模拟结束。"

苏晚猛地睁眼，额角全是冷汗。

她摸过床头的茶盏，凉水灌进喉咙才压下翻涌的情绪。

模拟器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宅斗经验+200，当前等级：入门（3/10）。"

窗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苏晚推开窗，月光落进院角的菜地。

她想起赵三说过，他在雁门关当过三年守将，熟悉漠北商队的路线；王嬷嬷管着府里的消息传递，连侯夫人的贴身丫鬟都爱找她要桂花糖。

"红菱。"她喊醒缩在脚踏上打盹的丫鬟，"明日卯时，去前院找赵三，就说我要借他的刀。"

"姑娘？"红菱揉着眼睛坐起来。

"再去给王嬷嬷送碗酒酿圆子。"苏晚扯过被子裹住肩膀，"就说...谢她上个月替我藏了那坛桂花酿。"

天快亮时，林昭昭的声音突然从院外传来。

苏晚开门时，正见着她攥着帕子，发辫都散了半条："我...我昨夜听见母亲跟周管家说话，她说'初三松风楼的事，万不能出差错'。"

晨光里，林昭昭的眼睛亮得惊人。

苏晚想起三日前菜地里，这姑娘蹲下来帮她拾菜苗的模样——原书里被宠坏的真千金，此刻正咬着唇，像只急着要学飞的小雀。

"你己经知道得太多了。"苏晚伸手替她理了理乱发。

"我不是以前那个我了。"林昭昭抓住她的手，"那日在厨房，我看见赵三替你挡酒，看见你护着菜苗像护着命。

苏晚，我想帮你。"

苏晚望着交叠的手，突然笑了。

东边的天空泛起鱼肚白，她听见自己说："好。"

深夜，苏晚坐在桌前，将推演模拟器轻轻放在账册上。

月光透过窗纸，在"九月初三 松风楼"几个字上投下银边。

她闭目调匀呼吸，指尖触到模拟器的纹路——这一次，她要推演的，是如何让侯夫人的阴谋，在松风楼的茶盏里，彻底碎成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