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宋江杀妻 迷雾疑云

暮春的郓城街巷飘着柳絮，宋江裹着皂色锦袍疾步而行，腰间铜铃随着步伐轻响。他本是奉枢密院密令潜伏在此，却不想被一桩闲事绊住了脚步——前日里在县衙当值时，王婆颤巍巍攥着他的衣袖："押司行行好，阎家娘子孤儿寡母，连口热饭都吃不上..."

彼时宋江站在阎婆惜栖身的破庙前，檐角垂落的蛛丝在风中摇晃。那女子跪在蒲团上，素白脖颈后还沾着几片枯叶，听见脚步声猛然回头，杏眼含着泪："求大人援手..."这一眼竟让久经沙场的密探心头一颤。三日后，宋江遣人送来二十贯钱，又在城西租下小院安置这对母女。

王婆的巧嘴似抹了蜜："押司这般英雄人物，阎娘子生得闭月羞花，若成了眷属..."宋江望着案头未译完的密信，笔尖的墨汁晕染开来。他何尝不知这姻缘背后的利弊，阎婆惜无依无靠，正适合做掩人耳目的幌子。三日后，一顶青布小轿抬进了乌龙院。

新婚夜，阎婆惜怯生生坐在床边，红烛将她的影子投在墙上。宋江解下腰间佩刀时，瞥见她微微瑟缩的肩膀，忽然想起枢密院训练时的训诫："最锋利的刀，往往藏在最温柔的鞘里。"他压下心头异样，伸手挑开了红盖头。

此后两月，日子倒也平静。宋江白日里在县衙处理公务，实则暗中收集各方情报；入夜后回到乌龙院，总能看见阎婆惜倚在窗边等他。有时她会轻声询问："官人今日又去了哪里？"宋江只敷衍几句，却见她眼底的失望渐浓。

这日散衙后，宋江在茶馆歇脚，忽听得邻座闲汉调笑："那张文远生得俊俏，阎娘子怕是...""啪！"茶盏重重磕在桌上，宋江霍然起身。暮色中的乌龙院格外寂静，他握着门环的手微微发抖——这是他潜伏多年，第一次乱了心绪。

推开门，屋内酒气混合着脂粉香扑面而来。宋江踏上楼梯，每一步都似踏在鼓面上。门内传来调笑声时，他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踹开门的瞬间，月光照亮床上纠缠的身影，阎婆惜凌乱的发丝扫过张文远胸膛，像把利剑刺进宋江眼底。

"好个奸夫！"佩刀出鞘的寒光映出阎婆惜惊愕的脸。她慌乱裹上锦被，却在看清来人后突然笑出声："宋押司？平日里装得正人君子，不过是个无能之辈！"她赤着脚跳下床，发丝如瀑般散落："夜夜同床却碰都不碰我，还不许我寻乐子？"

宋江的太阳穴突突首跳，想起枢密院严明的纪律："身份暴露者，格杀勿论。"阎婆惜逼近一步，温热的呼吸喷在他脸上："听说你在衙门威风八面，在床上——"话音戛然而止，宋江手中短刀己没入她心口。温热的血溅在他脸上，带着腥甜的铁锈味。

张文远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倒在地上，他的裤脚己经被尿液完全浸湿，散发着一股难闻的臊臭味。宋江面无表情地看着手中的刀，那把刀在黯淡的烛光下闪烁着寒光，仿佛在诉说着刚刚发生的血腥一幕。

宋江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初见阎婆惜时的情景，那时的她年轻貌美，脖颈后有一片枯黄的叶子，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飘动。宋江记得自己当时曾伸手想要帮她拿掉那片叶子，却被她巧妙地避开了。

他缓缓弯下腰，用一块破布仔细地擦拭着刀刃，每一下都像是在擦拭着自己内心的恐惧和不安。当他再次抬起头时，却看到地上那滩血泊中，倒映出了自己那张扭曲变形的脸，仿佛那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窗外传来一阵梆子声，打破了夜晚的寂静。宋江猛地回过神来，意识到现在己经是三更天了。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将刀收入鞘中，然后快步走到门口，打开门，踏入了漆黑的夜色之中。

宋江匆匆穿过街道，尽量避开那些还亮着灯的人家。他的心跳得厉害，仿佛要跳出嗓子眼一般。终于，他来到了城外的一个偏僻角落，那里是他和接头人的约定地点。

在黎明前的薄雾中，宋江看到了一个黑影正静静地站在那里。他快步走上前去，将那封沾满鲜血的密信递给了对方。来人接过密信，看了一眼宋江，然后低声说道：“宋大人这次……”

宋江没有让他把话说完，他紧紧握住腰间的佩刀，刀刃在刀鞘中发出细微的鸣响，仿佛是在警告对方不要多嘴。来人见状，便不再言语，转身匆匆离去。

宋江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晨雾中，这才松了一口气。他缓缓转过身，迎着东方渐渐泛起的鱼肚白，朝着郓城的方向走去。随着太阳的升起，郓城的晨雾也渐渐散去，仿佛昨夜的那场杀戮从未发生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