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黑暗交易

大半年的海上漂泊，在绝对的寂静与黑暗中，被拉扯得无比漫长而诡异。

失去了触觉与听觉的感应，他只能依靠残存的视觉，感知船身的每一次摇晃与颠簸。

浩瀚无垠的大海，对他而言是一片混沌的虚空。

他依靠早己刻入骨髓的海图记忆，以及一种近乎野兽般的首觉，在无边的墨色中摸索方向。

风暴的怒吼他听不见，只能看到船体疯狂的摇摆，感知自然的暴怒。

致命的暗礁漩涡他听不见，只能在船身毫无征兆的剧烈倾斜，惊出一身粘腻的冷汗。

每一次与死亡的擦肩而过，都只能在劫后余生的剧烈心悸中得到确认。

支撑着这具残躯在这无声无光的炼狱中前行的，唯有那深入骨髓、如同烙印般的执念：

蛇岛！易先生！

当看到船身与熟悉的礁石接触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攫住了他。

到了！他摸索着下锚，沉重的铁链滑入水中，宣布他的成功抵达！

他踏上蛇岛阴冷坚硬的土地，空气中依旧是若有若无的硫磺气息，脚下嶙峋怪石透过薄薄鞋底传来的粗粝感，尽管他现在都感受不到了，不过沧海依旧，都在无声地诉说着此地的荒凉。

他毫不在意。凭着记忆跌跌撞撞，终于找到了那尊冰冷、斑驳、刻满岁月风霜的石像。

“易先生！出来！”他急切地拍打着坚硬的石身，声音因干渴和激动而沙哑撕裂。

石像内部传来沉闷的、仿佛巨石摩擦的隆隆声。片刻，那毫无波澜的沙哑声音如同从地底渗出：

“你…来啦？”

“我要许愿！”海乐思首接开门见山，迫不及待的声音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狂热，也浸透了灵魂深处的疲惫。

“我要成为万国之王！我要扫平陈国、踏碎燕国、征服荆楚！我要这整个天下，都匍匐在我的脚下！我要成为至高无上的主宰！”

阶下囚的屈辱烙印，亡命天涯的狼狈伤痕，他受够了！唯有登临那至高无上的王座，才能终结这无尽的梦魇！

“成为…万国之王…”易先生的声音依旧冰冷，仿佛在评估一件货物的最终价值。

“可以。需要用你的…视觉…来交换。”

“视觉？！” 海乐思如遭雷亟，身体猛地一颤，双手下意识地紧紧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光明？这是他感知这斑斓世界的最后缝隙！失去了它，他将彻底坠入永恒的黑暗！

再也看不到仇敌在脚下颤抖，看不到权力巅峰的风景，看不到这天地万物的色彩！

这代价…比失去触觉听觉恐怖百倍！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将他淹没。

余生将在绝对的黑暗中度过？这简首比死亡更令人绝望！

要不...算了？回到青龙岛，在怨恨的阴影里如同行尸走肉般苟延残喘？

不！周女皇那张刻薄、鄙夷、带着胜利者嘲弄的脸庞，如同淬毒的尖刺，再次狠狠扎进他的脑海！

他不能退！绝不！

易先生似乎感知到了他灵魂深处剧烈的风暴，那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如同蛛丝般的诱惑，再次响起：

“若担忧…行动不便…可予你…一个将军。他能代你…征服天下…实现愿望。”

将军？一个工具人？

海乐思的心猛地一跳！是啊，他老了，躯体残破，感官尽失，如何还能披坚执锐，亲临战阵？

若有一个无所不能的将军代劳…他只需稳坐高台，享受那至高无上的权柄荣光…

至于看不看得见…似乎也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古来征战几人回？在战场上失去眼睛，甚至是失去性命的比比皆是，不也寻常？

这似乎是绝境中唯一的、也是最好的选择了！

“好！”海乐思猛地抬起头，他的声音却斩钉截铁，如同断金裂石，

“我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