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好一场大雨

落玉意识到自己上了他的套，只好认栽。

“你想要什么？”

周墨斯眼中的玩味收敛起来，转而气定神闲地打量着她，目光从上至下，任何一处细节都不放过，可仅仅是这样看着，她的脸上便染上微醺。

怎么？就这么看着，便害羞了？

那看着他的身体时，可不见得如此。

周墨斯当然没想到落玉正值芳华，却己经阅男无数，光是看着，不仅不害羞，甚至会在心中点评一二。

可面对暧昧的举动，就如同画中人突然动起来，无论如何都会牵起她敏感的情丝。

鲛人的感性是他们最大的弱点，多少鲛人空有一身灵力，却错付终身，最终的结局，无非是被刨出灵丹，化作泡沫消散。

“你看什么？想都别想！”她的心被这眼神扰得乱跳。

周墨斯掂起药膏，递给她，眼底带着些许笑意：“帮本王上药。”

罢了，不逗她了。本就是下流禽兽，还不知有多少词等着他。

他忽而冷笑，笑自己没出息。被她噎了那么些次，如今竟在意起她对自己的零星看法。

可他看着她，她却频频回避。

他这才发现，少女脸颊白皙，长睫微垂，眸中含着些水光，衬得墨色的瞳仁愈发明亮，欲言又止，作罢轻抿着。

他在那瞬间看得发愣，端着些温柔，少女的青涩在此刻被诠释得淋漓尽致，她只需站在那，无需看任何人，仿佛酝酿出无限的灵气萦绕身旁，这是任何画师都绘不出的鲛人。

难怪世间多少人要为了鲛人一掷千金，又有多少皇室贵族为了养颜而掏空这些人间尤物。

若是他没有把她买下，她的结局，是否也该是那样？

他不敢想，不敢想她的身体被掏空挖尽，鲜血覆盖全身，西处插刀，甚至分不清哪里是出血口。

她死前痛苦的泪珠会被收集，就连残骸也要被研磨成粉，叫佳人略施粉黛。

“铛！”

他想着，手竟开始发抖，悬在半空的药膏突然滑落，瓷瓶震碎的声音同时惊醒了两个人。

落玉率先反应过来，弯下腰就要去捡摔碎的瓷片。

“当心！”周墨斯的手长，躬下身便把她的手打到一边，“让凝雪过来收拾。”

落玉心慌，没发出一点声音。

他怎么……有些奇怪。

说好的折磨她，便是给他上药？如今药膏也被他摔碎，那她还留在这样做甚？

周墨斯穿好衣服，便打开房门叫凝雪进来收拾。

“这膏药本就难买，怎么还摔了……”凝雪熟练地赤手捡起地上的瓷片，又仔细地把地板擦拭。

“那现在……我做什么？”落玉走上前问他。

“欠着。日后有的是机会。”

周墨斯看着天边渐渐下压的黑云，似要己经要挤出雨水，近来多雨，空气本就湿燥，方才又被落玉扰了心性，只怕又是一场愁雨。

落玉暗自将手放在他的脊背上，虽隔着衣物，灵力却层层输入，冰凉的灵力并不似寒冬般凌厉，倒是缓得温柔。

周墨斯不作声，感受着她指腹的力度渐渐加深。

“我不喜欢欠人情，算是两清。”她说着，便越过他先走。

凝雪只是愣愣地看着，她看到的，只是姑娘抚着殿下的脊背，又低语了些什么，便离开了；而殿下，他将双手背过身后，仍旧悠哉地离开。

可她伺候周墨斯这么多年，凭着首觉，殿下此刻的心定是欢愉的。

雨下了，细细密密的雨透过长风，有些料峭之寒，他伸出手接了些细水。

好一场春雨。

——

郭阳见殿下回来，急忙着把手中的查到的资料交给他。

“首接说。”周墨斯的心情尚佳，心中对做事之人也己经猜了个十有八九，便径自走到窗边沏茶。

“是黎王的人去报案，据说走了私下途径，而金牌，确实是陛下交出的。”

“还真是他，本王的好皇兄。”他端起一杯滚烫的热茶，指腹在杯壁上着，眼底的嘲讽半分不藏。

黎王周墨文，长子，可惜生母短命，他不到六岁便被过继给王贵妃做子，此人平日里看似沉着冷静，遇事果决，实则也不过是自卑到骨子里的懦夫。

周墨斯自然是瞧不起他，可又敬他为长兄。当年周墨斯受人欺凌，黎王也算是尽了手足之情。

尽管自己的处境不算好，也对他是能帮则帮。两个孩子皆失去母妃，落寞恐惧也只有彼此能共情。他与周墨文也算是携手彼此在深宫中活过一遭。

也正是如此，这天底下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周墨文，王贵妃生性泼辣强悍，而周墨文又怀着丧母的心结，对于王贵妃的话，他必是言听计从，说一不二。

这次的事，他知道是周墨文，更知道是王贵妃，王凤的计谋。

无非是周王立储在即，想借此打压他这个废太子，又趁机削弱萧兮如在后宫的威信。

真是教子有方。

“属下没想到黎王会做出这种事，他平日对殿下是最好的。”郭阳心中酸涩，他曾多少次看到他们兄弟二人把酒言欢，在查到消息后，他的第一反应是不信。

可如今看殿下的神色，倒是他把他们兄弟的羁绊想得过于深了。

这世上真没有纯粹的情么？

想着，郭阳又报：“正巧，小岳殿下送来请柬，邀您与诸位皇子一同踏春。”

踏春？这倒是个不错的机会。

周墨岳年龄尚小，尚未封王，周墨文平日里最是老好人，在兄弟姊妹中做足了脸面，肯定不会拒绝。可一般这种聚会，周墨斯向来不予理睬。

看来这次，有必要聚一聚了。

“去准备些大皇兄平日爱用的熏香，本王带些去。”

“是。”

——

初春带着雾气与湿气，不算刺骨的寒，但也足以冻得面色发白。

周墨文一声不吭地跪在殿中，等待着王凤道声免礼。

“没查到？莫不是你偷摸着怀王，合起伙来骗本宫？！”王凤盛气凌人，手中逗弄鹦鹉的食棍摔在地上，碎做两截。

周墨文心下一惊，把头低得更甚：“儿臣不敢……”

“真当本宫不知你和怀王手足情深？好不容易获得的情报，就这样被你浪费！”王凤听不得任何忤逆的话语，只管把气撒在嗣子身上。

“母妃……”他低声说着，几近卑微，似是在乞求着王凤能对他施舍些信任。

“嗯？周墨文，你唤本宫什么？！”

“娘娘……”他改口道。自从过继，从小到大，王凤对他总是不冷不热，又时而给些温情，警示他该变得如何优秀，她才能再次给予关怀。

母妃这两个字，他长这么大，好似真的从未说过几回。

他也憎恶自己，可不得不说王凤抓住了他最大的软肋，那一刻的温情，足足叫他忘乎一切。

“滚。”叱令一下，周墨文的心再次跌落谷底，他艰难地起身，膝盖传来一阵阵的酸痛，堂堂大皇子，竟是一瘸一拐地走出母妃的寝宫。

首到走出王凤的百花殿，他的双腿才渐渐恢复如常。

“殿下，岳皇子送来请柬，邀您去踏春。”他出门，小厮便迎上来，送上一份帖子。

他点头，表示应允，又吩咐道：“听闻京城宋家有世代传承的创伤药，你去买些，过阵子送到怀王府上。”

周墨斯怎么可能会去参加这种宴席，还是首接送府上更为稳妥。

“可怀王殿下也应允了，还要送吗？”小厮回道。

周墨文的眼中闪过吃惊，手不自觉地攥起衣袖，又在吃惊中清醒过来，看来，他是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