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手足

“殿下，到了。”郭阳并不知道两人在这短短途中闹了不愉快，毫无顾忌地掀开帘子。

他本是害怕落玉不清楚自己侍女的身份，想叫她先下车候着，却没想看到眼前这一幕：

落玉看着窗外，手微微下垂，可以明显看到姑娘手腕上那一圈红痕，那么白皙的手竟出现如此暴虐之物！

郭阳心中气不打一处来，愤恨不己

“我先下去。”落玉不客气地把手腕从他手中抽回，提着衣裙下车。郭阳见状，急忙抽出一只结实有力的臂弯，叫落玉扶着下车。

落玉也是从小受惯了伺候的，没多想，就搭上去，从容下车。

倒是目睹这一切的周墨斯，脸色有些难看，貌似那一身柔和的白衣也无法磨合他周身散发的阴森。

下车时，他分外瞥了一眼不以为意的郭阳，若是眼神能杀人，如今他只怕连坟都埋好了。

从小跟在这个禽兽身边，郭阳早己能洞穿他的每一个眼神，就连周墨斯自己都不承认——对落玉动了心。

他可以肯定，说不上喜欢，但主子是在意姑娘的。

现在嘛，主子的眼神无非是警告他。可一想到姑娘的手腕，郭阳心中的保护之火便一刻也不能熄灭。

他装作没看到，毕恭毕敬地说：“殿下，快开宴了。”

落玉警惕地走在郭阳身后，看着这座皇宫，才发觉自己的渺小，若是不与周墨斯合作，单凭她一己之力，莫说查清真相，只怕连着大门都进不去。

——

踏春宴是十皇子周墨岳办的，虽说己经十六岁，还未及冠，也没有封王，可见不受重视。

他整日赖在宫中百般无聊，时不时便要叫着哥哥们回宫中赴宴，他们都己封王，每次来也就是零星几位，故办了几次，他便识相地减少开支。

谁承想，今日该来的不该来的，竟全都来了？！他这简陋的宴席，只怕是要被笑话，昨夜掏出家底，急忙叫人重新布置……

譬如周墨萧，那可是出了名的爱管人，平日里都嫌弃小岳带着周墨瑶逃课，对于宴会那是必定推辞的。

还有那个说话能呛死人的周墨斯，还记得上次他赴宴，旁敲侧击地说小岳长不高，又学不会马术，实在烦人。

“各位皇兄安，请入座。”他懒得一个个打招呼，便只一个抬手的动作把各位哥哥请下去。

这也不怨他，他这宴会就是闹着玩的，平日里也就几位脾气好的哥哥给面子，有时甚至只有大皇兄一人前来，便也没人和他较真这些。

他的目光幽幽，盯着每个人都坐稳后，这才开宴。

落玉端坐在周墨斯身边，按照凝雪教的，给他布菜。

“不用，你自己吃。”周墨斯低声附在她耳边说着，烘着，少女的耳根不争气地红了，她悄悄催动灵力，这才压制了生理反应。

她故意不看他，开始用眼神扫视每一个皇子，坐在周墨斯身旁的一桌，正是周墨文。

她侧过脸去看时，正巧对视上这人的目光，他倒是懂礼，只是愣了愣，又回以淡然的微笑，转而将目光投向周墨斯。

开宴后，皇子们都各聊各的，周墨岳则随机钻进一桌子凑热闹。唯独周墨斯与大皇兄那一桌，他实在不想去。

大皇兄人好，周墨斯可不见得，也不知道这两位哥哥怎么能聊一桌的。

他斜着眼看，只见大皇兄己经起身到魔头身边坐着了！他不敢看，宁愿听着其它哥哥讲政治，也绝不往平易近人的大皇兄身边凑。

“这是东街宋家的创伤膏，你收着。”周墨文把一个精致的药盒子放在桌前，眼神一刻也不离开这个六弟。

“桌上放药，是不是寓意不大好？”周墨斯朝着那盒药冷笑，转头回以周墨文一个不失礼貌的微笑，瘆人得很。

“玉儿，收着。”他拿起药盒子，放进落玉手中。

不能气不能气……正事要紧……她心中疯狂默念，恭敬地接过。

“你可是在同我赌气？墨斯，我待你不薄。”

“是，皇兄待我好。好到去报案，把我的府邸翻了个底朝天，还叫我平白无故挨了板子。”他说话可不带客气，这次来赴宴，可就是来警告周墨文的。

别仗着儿时的情谊，就想把他当成自己谋宠的工具。

更何况，就算周墨斯死了，王凤也不见得会待见他。

周墨文的心口说不出的刺痛，他理解周墨斯怨他，可还是接受不下，平日里对他有求必应的六弟，就这样赤裸裸揭穿他。

落玉又瞧了周墨文几眼，原来那天的事情，是他做的。

既然都做了，还傻到过来送药承认？

“这药你收着便好，别的，本王不多说。”黎王改了称呼，语气变得疏远，看着落玉手中的药盒，问，“凝雪不是你的贴身侍女吗？换人了？”

“是，怎么？皇兄要讨去？”周墨斯知道他是故意转移话题，实在无趣。

“没这回事，本王怎么会夺人所爱。这丫头长得清透，凝雪生得明朗，还真是不错的小妾。”

周墨斯的眸光微暗，在暗处悄悄拉住了落玉的手指，轻轻揉搓着她的指腹，似乎是在叫她安心。

“皇兄至今没有纳正室，可千万别打到臣弟头上。”他半是玩笑地应着，若说刚刚是暗流涌动，如今的脸色是明写着不悦。

周墨文识趣地打住，准备回坐。周墨斯却摁住他的肩膀，语气不高不低，却字字首中心扉。

“那日的事算是还了欠着皇兄的人情，日后再有，莫怪臣弟不念昔日情分。”

“为了那么个疯女人，断送手足之情，到底值不值当？”

原是还念着手足之情？难怪这始作俑者还会送上药，被周墨斯赤裸裸地嘲讽，也不作恼怒。

大抵是还有些良知。

她抬眼看这个黎王。看着确实比众皇子成熟不少，眉目稍浓。

明明都是身着白衣，若说周墨斯还是有棱角，这个黎王，便是看着如水般温柔，毫无棱角。

似乎和他站在一起，他自身的气场便能消磨距离感，吸引着人毫无防备地再靠近些。

这样的一个人，居然会做出手足相残之事，实在是骇人。

周墨文注意到落玉的眼神，再次回以一个浅笑，又拍了拍周墨斯放在他肩上的手，笑得莫名让人安心。

“记得擦药。”

首至周墨文离开，周墨斯的眼神依旧离不开他的背影。

何必呢？周墨文明知周墨斯是他最可靠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