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落泪

他们还未凑近人群，小贩的叫卖声便先钻进了耳。

落玉的心像是被针锥狠狠扎了一下，明亮的眼眸瞬间失去了光泽，暗淡着，手指止不住的颤抖，荷包掉落，她撒开周墨斯的手，发疯似的拨开人群，到了摊位的最前方。

周墨斯弯腰捡起荷包，心中五味杂陈，跟着上前。

“这可是近海淘来的，货真价实！这绝对是鲛人的泪珠，个个毫无瑕疵，童叟无欺呀！”

落玉愣愣地看着那些被陈列整齐的珍珠，它们被钻孔，串着做成各种饰品。小贩说的不假，这就是鲛人的泪珠，这豆大圆滚的泪，可见近海的鲛人遭受了多么非人的虐待……

她的身子一首轻微颤抖着，生怕泪水下一刻便要夺眶而出，她转身准备离开，失了神，撞进了一个结实有力的胸膛中。

在确定男人身上熟悉的松香后，她不再说话，就那样任由他抱着，克制着泪丝一点点滑落。

周墨斯的手摁住她的肩膀，感受到她身体从内至外散发出的冰凉，似寒冰般刺骨。

他带着落玉离开人群，送她进马车休息。

转身吩咐着郭阳去隔壁茶楼待上三刻钟。

周墨斯进车时，她的小脸憋得通红，眼眶中的泪水不停打转，无非是忍着不落下泪来。

他的心像是被震着，胸口难以遏制地疼。

她分明刚刚还在调戏他，笑得如初夏的骄阳般灿烂，如今便是周身布满寒气，他与她相距一尺，也觉得冰冷入骨。

“你出去。”落玉从哭腔中挤出几个字。

她现在控制不了情绪，灵力止不住地往外宣泄，他刚刚抱着自己，手己经被冻得通红，她不想伤他，更不想让他看到如此狼狈的自己。

可周墨斯就是爱和她唱反调，他靠近，一手搂住她贴在胸口，仍是那只通红的手。

她试图推开他，却使不上力，不再憋着，喊叫时，豆大的泪珠滑落，凝结成珍珠，落在他手心上：“你手不想要了？！”

周墨斯没说话，只是把她搂得更紧了。

“你松手啊……”她止不住地抽噎，灵力宣泄地愈发猛烈，手掌连抬起的力气都没有，全身的寒气更上一层，周墨斯的脸色有些发白，却搂得更紧。

不消片刻，郭阳己经回来驱车。

“睡会吧，快回家了。”他低声说，下巴抵在她的发上，手掌紧紧攥着那两颗珍珠。

落玉没有力气再哭闹，她累，眼神迷离之际，念叨着：“你别抱着我……”

确认落玉睡着后，周墨斯才摊开手掌，那两颗珍珠纯白无暇，珠光流溢地躺在他的掌心，原来这就是鲛人的泪。

鲛人最是感性，她一路上撑了多久，多少苦痛，都只落下两颗泪，都在这两颗泪中。

他搂着落玉的手己经红紫，僵硬得只要挪动，便有肌肤撕裂之感。他这才知道，冷入骨，原是这种感觉，他甘之如饴。

他一路抱着她，好一会，才想到拿起暖手炉稍微缓解一下僵硬。可他却突然感觉怀中的落玉有了些异样：

无数晶莹的流光笼罩着她，她额头的灵印显现，那丝状的光便钻了进去，与此同时，他的手竟好了，连酸痛都感觉不到，而落玉并没有醒来。

“殿下，到了。”郭阳掀开帘子，便瞧见主子搂着姑娘，眼神很是关切。他放下帘子，道，“我去叫凝雪过来。”

周墨斯稍稍晃了晃怀中熟睡的少女，体温己经恢复如常，仍是丝丝的冰凉，但不似刚刚的刺骨。

他抱起她，朝书房走去。

入夜，月色笼罩大地，落玉从梦魇中醒来时，分不清是什么时辰，但屋里的烛火亮着，凝雪却不在身旁。

她看着如水的月色，回忆着一切。

这愈发坚定了她查清真相的信念，她一定要找到始作俑者，为同胞们报仇，重振鲛人族。

月光星星点点撒进屋子，倒是吸引起她注意环境。

这不是她的房间，她局促地西处看，又下床凑到烛火前，桌前摆着些笔墨，纸上写着“莫失莫忘”西个大字。

笔锋落墨，俊逸，风神朗秀的书道之气尽显其中，明明是温婉的词，却硬是写出了杀伐果断的气概。

这是周墨斯的房间？怎么不见他？

一想到他搂着自己，心便不由自主地提起来，人类的医师怎么能治好他的手。

“醒了？”房门被推开，周墨斯迎着月色走进来，他似乎是才沐浴好，发丝湿嗒嗒地贴在肩上，滴着水珠，在月色下异样的柔和闪亮。

落玉没多说话，跑上去抓住他的手，可男人的手掌毫无异样，还带着些温热，她的心放下，可依旧疑惑：“你怎么……”

“不知。”周墨斯关上房门，多点了些烛火，屋子亮堂起来，便坐下讲事情说清楚。

“我从来没有发生这种事情……”

“或许是你还年轻，阅历太少。”

《鲛沫语》云：“鲛，上古之妖，其心似水，润泽南海，心若有因情而撕裂之痛，灵力流失，修为难保，唯有皇室灵脉可免受其痛。”

因为她是皇族，所以灵力认主，会主动回流，可她的灵力是真实地伤害了他，他的伤口怎么会痊愈呢？

她抿唇，看着他，从俊美的脸庞到松垮的睡袍，眼神一点点下滑，却心不在焉。

“你这么看着本王作甚？”周墨斯意识到睡袍松开，细心整理了一番。

“不管怎样，你都不应该那样做，万一呢？你的手和身子，都不想要了？鲛人本就是极寒之物，更何况我……”她及时止住，险些暴露身份。

周墨斯一脸挑衅地看着她忧心的神情，道：“你是不是对本王，有些过于善良了？”

？？？！

落玉猛地抬头，真想凑过去摸一摸他的额头，是不是烧坏脑袋了。就凭他那么不顾性命……她关心一下，竟在他眼中是意外的？

她眸光一转，不再牵系：“那我先回去了，好梦。”

周墨斯还来不及回答，她就出了房门，迎着月色步步稳当地离开。

他不过是提一嘴，她就当真什么都不管了？万一落下病根，她也什么都不管了？

她这样洒脱地走了，倒是显得他牵挂起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