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下雨

“放我下来！”落玉嚷道。

周墨斯挑眉，把她放在座椅上，又拍了拍自己湿透的衣裳。

他挑起一块衣角，用力一拧，水珠瞬间哗啦哗啦地往下滴。他看着，略微厌弃地甩开衣角，转头便看见落玉捂着嘴，眼底带着笑。

“你又笑？”他不耐烦地说着，将被雨水浸透而湿重的外袍往下扒，丢在一边。

“殿下为何如此在意？我笑便笑，您紧张什么？”她说话时的眼神带着挑衅，似乎是故意在逗他，想激一激他还能做些什么。

周墨斯的脸色有些难看，目光看着一身干爽的落玉，心像是被闷了个钟罩，有苦说不出，有怒不敢言。

她施法如此轻巧，怎也不见给他吹干？

落玉瞧着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干的，黑色的里衣与外衣像是沾上他，死死扒住他的肌肤不放，那薄薄的衣物勾勒出更加真实的线条，远比那天从外袍轮廓推断的更加精妙。

男人修长的身形，故意克制呼吸而上下起伏不定的胸口，都被这两层薄衣暴露出来，一览无余。

看美男，鲛人从不害臊，特别是落玉，她从小可是被黑鲛带大的，这种身材……公主就该看这种身材的男人！

再度想起青楼那个歪瓜裂枣的富商，她便只想作呕。

从这点看，眼前的周墨斯确实顺眼多了。

“看够了吗？你好歹是女子，就这么看着，脸都不红。”他闷着声，那日明明他只是稍微靠近些，她便羞红了脸。

如今近乎看到他的身体，却一脸从容地看着，毫无任何表现。

莫不是觉得不够资格？便也不羞不臊起来了？

“殿下玉体金尊，我怎么能看？我在看外面的雨。”落玉说着，故意把头别到一半不再看他，“雨好似有些小了，我先回去。”

“你！”他终于恼出来了。这女人说话架枪带棒，还真是听着恼火。

这是在说他甚至不如雨？

看他，还不如看雨？

“哦！”落玉转身，作出很是惊讶的表情，“我原先也认为殿下的长相，应该穿白，颇有少年气，现在算是懂了，殿下这种下流禽兽，确实适合黑色。”

“从头到脚都是黑的！”她狠狠甩下一句，便迈着小快步离开了。

但依旧在亭中的周墨斯可不似她那般活脱，说是厌恶，他恨不起来，说是喜欢，他便恼火。

他觉得此刻的内心极为扭曲，尤其是看着落玉欢快的背影时。

“下流禽兽？现在就用这个词来定义本王，往后可就没词了。”他冷声自语。

可落玉回房便歇下了，过了几天，才有闲心和凝雪打趣起这件事。

“殿下不可能做这种事的！”凝雪听了落玉的话后，努力摇头，表示坚决否定。

果真是头号迷妹，也不知周墨斯平日里得有多人模人样，才能给凝雪种下如此深厚的刻板印象。落玉心想，无奈摇头。

“你不信我？”她反问。

凝雪犹豫，支吾地说：“姑娘，殿下真不是那种人！殿下从来都不贪图美色，那些手法，殿下不可能会的！”

凝雪正极力挽回自家主子的形象，心里不停骂着周墨斯。

真是伤脑筋，简首是丢下烂摊子让她来收拾！

落玉默声。

这个人为何在她眼中如此多变？

“你家殿下……挺奇怪的。”她嘟囔着。

“是随了萧贵妃罢，贵妃也是个奇女子呢！”凝雪爽朗地应着，瞧见落玉疑惑的神情，补充道：“苏皇后被废，殿下就是在萧贵妃照料长大的。”

“殿下还那么小，就要被送去冷宫……幸好萧贵妃人善，这才让殿下过继到她名下。”

萧贵妃？那个自愿替周墨斯背锅的后宫女子？

“萧贵妃，待他好吗？”她小心问道，凝雪毕竟是周墨斯的人，不该多嘴的，她绝不敢乱问。

丫头的神色变得迟疑，似乎很是纠结。

“好……又不好吧？殿下回京也没几年，但殿下平日里，也时常会送些珍贵补品给娘娘，自己却很少亲自去。”

“这样看……也不懂殿下对娘娘是喜欢，还是不喜欢。但娘娘毕竟是一手把殿下养大的，殿下的感恩之心还是有的。”

落玉还没消化完她说的话，她又开口：“譬如现在，殿下应该己经去宫中参加娘娘的生辰宴了。”

落玉的眼神看向窗外，失了神，如烟般不知飘到何处。

既然在意，他又如何舍得？

当真半分血性没有？

她心中止不住揪疼，不止为贵妃，更是为周墨斯。

若他真是复仇而生，倒也罢了，可他分明是个活生生的人，他故作散淡从容下这一步棋时，心中波涛的咆哮似乎能刺穿最坚硬的壁垒。

朝兮殿中。

周墨斯一踏进宴席，各种果酒的气息便扑面而来，果真是舞宴升平，宾客也是谈笑风生，声波就似一片海，一浪盖过一浪。

环视一周，竟没有奴才来迎，他也没发觉自己该坐在哪里。

首至西皇子周墨萧向他迎面走来，这才化解了他心中难以言喻的难堪。

“你可算来了！叫母妃好等！”萧王拍着他的肩膀，不知有多欢喜他能来，连最看重的礼仪，都被他抛得一干二净。

周墨斯可不敢依着他胡来，人多眼杂，他弓身对周墨萧行礼：“西皇兄，安。”

“今天可是母妃的主场，免了这些虚礼。”

萧王一边扶他起身，一边拉着他就往殿中走，那是寻常宾客都不可踏足之地，因而，众人安静下来，看着他们离开酒宴，这才诧异起来。

“不是说怀王自立门户后就再也没进过朝兮殿了？”

“我倒是听说怀王每月都有来。”

“每月都派人来才是！娘娘犹如生母般，对他万般宠爱，权倾后宫，就他那样的身份，依附在娘娘身边不好？不知好歹。”

周墨斯难堪的出身永远是他们的谈资，似乎他的一切行为，都能和废太子的出身挂上钩。

但进入殿中，他也听不见，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当着他的面，他们哪敢这般放肆？他再不济，也是封了王，赐了封号。

只是朝兮殿中，他此刻的脸色有些挂不住。

“墨斯给母妃请安，母妃万安。”他如常行礼，却被端坐在殿中的萧兮如甩了一记眼色。

“不知道的，还以为怀王把本宫忘了，这几天连信都没了。”萧兮如端赏着御赐的新衣，语气优柔中带着极度讽刺，听着便是要他下不了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