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尘埃中的生辰

水晶吊灯璀璨夺目，光芒如碎钻般倾洒在寰宇集团凌家主宅的宴会厅中。空气里弥漫着昂贵香槟的微醺、法式甜点的甜腻，以及一种更浓稠的东西——独属于顶级豪门的、无形的权力的威压。今夜，是凌家嫡孙凌皓的二十八岁生辰宴。衣香鬓影间，政商各界名流汇聚一堂，恭维声与笑声交织成一张华丽的大网。

而在这喧嚣之下，主宅最深处连接地下室的狭窄佣人楼梯转角处，凌霜安静地站着。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亚麻长裙，与楼下那片流光溢彩格格不入。冰冷的墙壁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刺骨的寒意。吴妈，凌家为数不多对她尚存几分善意的老佣人，正颤抖着手，试图将一朵小小的、有些蔫了的白色雏菊别在她鬓边。

“小姐…今天也是…也是你的生辰啊。”吴妈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哽咽和难以掩饰的惶恐，“好歹…好歹戴朵花…”

凌霜一动不动，任由那微凉粗糙的手指笨拙地摆弄。她的目光穿透楼梯扶手的缝隙，精准地落在楼下被众星捧月的凌皓身上。他意气风发，举杯畅饮，尽情享受着属于他的一切：尊贵的身份、崇高的地位以及众人的仰望。而她，凌霜，这个与他同一天出生的、名义上的“堂妹”，却像一粒被遗忘在角落的尘埃，连呼吸都显得多余。

“吴妈，”凌霜开口，声音平静得如同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花，就不必了。在这里，生辰是别人的庆典，与我无关。” 她抬手，轻轻拂开了那朵脆弱的小花。雏菊悠悠飘落，无声无息地跌在积了薄灰的台阶上。

就在这时，楼梯上方传来一个满含轻蔑与命令的声音：“凌霜！你磨磨蹭蹭干什么？皓少爷的酒水台人手不够了！还不赶紧滚下来伺候！”说话之人是管家福伯，他肥胖的身躯堵在楼梯口，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厌烦。

凌霜垂眸，瞬间敛去眼底所有的情绪，再抬眼时，只剩下一片沉寂顺从。“知道了。”她应了一声，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她绕开吴妈担忧的目光，像一抹无声的影子，走下楼梯，穿过铺着昂贵波斯地毯的回廊，走向那片她本该属于、却永远被排斥在外的繁华中心。

巨大的宴会厅金碧辉煌。凌霜低着头，熟练地穿梭在端着托盘的侍应生队伍中，为宾客添酒、更换空杯。她的动作精准而安静，尽量让自己融入背景。然而，一道灼热的、带着恶意的视线始终如影随形。她知道那是谁——凌皓，今日的生辰宴主角。

果然，在她试图为一位贵妇添香槟时，凌皓故意提高了声调，带着戏谑：“哟，这不是我们凌家的“影子小姐”吗？今天怎么舍得从你那老鼠洞里爬出来了？哦，对了，听说今天也是你的生日。” 他的声音在刻意营造的安静中显得格外刺耳，周围瞬间投来许多道目光，好奇的、探究的、鄙夷的，唯独没有善意的。

凌霜握着酒瓶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但动作没有丝毫停滞，稳稳地将酒液注入杯中，一滴未洒。她甚至没有抬头看凌皓一眼，仿佛他只是一团聒噪的空气。

显然凌皓被她的无视激怒了。他几步上前，带着一身酒气，一把夺过凌霜手中的酒瓶。冰凉的酒液因为剧烈的晃动溅出几滴，落在凌霜的手背上，刺骨的冷。

“怎么？哑巴了？还是觉得不配跟我说话？”凌皓凑近，声音压低，却充满威胁，“别忘了你的身份！你就是凌家养的一条狗！一条只配在地下室啃骨头的野狗！今天是我的好日子，你这种晦气的东西，就该躲得远远的！” 他猛地一推。

凌霜猝不及防，身体向后踉跄，撞在身后堆叠的香槟塔上！

“哗啦——！”

刺耳的碎裂声如同惊雷般炸响！晶莹剔透的酒杯瞬间崩塌，昂贵的酒液如同决堤的洪水西溅开来，染污了昂贵的地毯，也淋湿了附近几位名媛华丽的裙摆！顿时尖叫声西起！

一片狼藉中，凌霜摔倒在地，手掌被碎裂的玻璃划破，殷红的血珠迅速渗出，混着流淌的香槟，触目惊心。冰冷的酒液湿透了她的旧裙，紧紧贴在皮肤上，带来屈辱的寒意。她抬起头，正对上凌皓那双充满了恶意与得逞快意的眼睛，以及周围无数道或震惊、或厌恶、或幸灾乐祸的目光。

整个宴会厅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香槟汩汩流淌的声音和压抑的抽气声。凌霜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目光如同尖锐的针，扎在她身上，将她钉在这片由她“制造”的狼狈废墟中央。

就在这时，一道更加威严、更加冰冷的目光，如同刺骨的冰锥，从二楼露台的阴影处穿透人群，精准地落在了凌霜身上。那目光的主人——凌家的现任家主，她的祖父凌天鸿，正静静俯视着这场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