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秩序之路

林默心中一动，立刻回想起灰五在巢屋区破源机旁那番关于“神源力”与“死力渣滓”的言论，以及苏洛在星碑前对神界力量体系的阐述。他沉下心神，仔细体会。

果然！突破星脉期后，感知变得更加敏锐清晰。弥漫在沉星湖外、被核心光辉隔绝在屏障之外的荒原蚀毒，以及峡谷中那混乱的能量场，此刻在他感知中，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浑浊”与“死寂”感。它们驳杂不堪，充满了混乱、暴戾、衰朽的负面意念，如同无数怨魂的哀嚎被强行压缩成的粘稠淤泥。这就是灰五所说的“死力”，是原住民血脉中“浊气”的来源，也是吞噬生命的剧毒！

而体内流淌的星源力，则截然不同！它纯净、有序、带着一种冰冷而坚韧的生命力，如同星海深处永恒燃烧的火焰，蕴含着创造与净化的伟力！每一次运转，都带来生机与力量的增长。这就是真正的“神源力”，是支撑神界运转的根本力量！

“感受到了。”林默睁开眼，眸中精光湛然，“污秽如泥沼，死寂衰朽；星源似星河，纯净有序。这就是……神界力量的本相？”

“不错。”苏洛微微颔首，眼中掠过一丝赞许，“神界底层，被浊神力量浸染了无数纪元。源枢的波动被议会扭曲，天地间游离的‘活’性神源力，要么被源枢节点吸收、转化供给上层和飞升者，要么就被污染侵蚀，沉降为底层这些污秽的‘死力’与蚀毒。原住民生于斯长于斯，血脉被浊气浸染，身体如同布满漏洞的筛子，根本无法承载精纯的‘活’力，强行吸收只会被污染反噬，加速死亡。这就是‘劣化源质’的宿命根源。”

她的声音冰冷，如同在陈述一个残酷的真理。

“那飞升者……”林默想起灰五那敬畏又苦涩的语气，“他们……”

“飞升者，”苏洛接口，银灰色的眸子带着一丝复杂，“他们是在下界历经无数磨难，将自身打磨至‘无暇’之境的存在。他们的身体和灵魂，如同最纯净的容器，对精纯的神源力有着天然的亲和力。飞升神界后，天地间的‘活’性神源力会主动向他们汇聚。所以，他们甫一降临，起点便是‘超凡境’——初步掌控领域，触摸法则，凝聚化身。这是神界对‘无暇者’的馈赠，也是……原住民无法逾越的天堑。”

领域境！法则触！化身境！超凡境的三个阶段！林默脑海中再次闪过灰五那带着恐惧的描述。疤鼠哥那样的伪神境巅峰，在真正的超凡境面前，确实连提鞋都不配！而自己现在，仅仅是刚刚点燃星脉，堪堪拥有了在神侍境手下周旋、在超凡境手下逃命的资本。

“所以，”林默的目光变得无比锐利，如同出鞘的利剑，“我的‘星淬炼源道’，本质就是……在污秽的筛子上，强行开辟一条只属于‘秩序’的河道？用星源之力，对抗、净化、甚至取代体内的浊气？”

“更准确地说，是重构。”苏洛看着他眼中燃烧的星火，银灰色的眸子深处似乎也映照出同样的光芒，“星源，是秩序的基石，是净化污秽的火焰。星淬炼源道，脱胎于星源文明的核心传承，它的本质，不是像飞升者那样‘亲和’天地间现成的‘活’力，而是……以自身为熔炉，以星源规则为锤，强行从污秽与死寂中，淬炼、锻造、提纯出独属于你自己的‘秩序神源’！这是一条……逆浊神污染而行的荆棘之路！一条唯有‘变量’才能踏足的道路！”

逆浊神污染而行！从污秽死寂中，锻造秩序神源！

林默的心神被深深震撼！他终于彻底明白了自己这条道路的本质！难怪星痕对蚀毒有天然克制！难怪星淬锻法能高效转化能量！他走的，根本不是神界常规的修炼体系，而是在污秽的废墟上，重建一座属于秩序的星源熔炉！

“这就是……你选择我的原因？”林默看向苏洛，目光灼灼，“一个能在浊气枷锁最底层挣扎出‘秩序漩涡’的变量？”

“是观察。”苏洛纠正道，声音依旧清冷，却少了几分疏离，“是星源核心……选择了你。在你引动共鸣器的那一刻，星源的火种便己在你体内点燃。而我，只是看到了这微弱的火光，并试图……让它燃烧下去。”她的目光掠过林默臂肘的星痕，又落回他眼中那份不屈的斗志。

林默沉默片刻，忽然问道：“那苏洛你呢？你的力量……也是星源之力吗？真视之瞳燃烧的‘过去’……”

苏洛的身体似乎微不可查地僵硬了一瞬。她移开目光，望向头顶旋转的星源核心，银灰色的眸子里映着瑰丽的银蓝光辉，也映着万载的孤寂与沉重。

“观测者的力量……源于‘铭记’。”她的声音带着一种飘渺的遥远感，“‘过去’是燃料，‘真相’是火焰。真视之瞳燃烧的，是我锚定在时痕中的、属于星源文明的记忆碎片。每一次燃烧，都是在消耗……我存在的根基。”她抬起手，指尖再次轻轻触碰额角那道淡银色的时痕，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平静。

“所以……你的力量，代价是……遗忘？”林默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沉重。

“是消逝。”苏洛的声音很轻，却重若千钧，“记忆在燃烧中化为灰烬，与之相连的‘我’，也在一点点……归于虚无。最终，或许只会剩下……一道承载着‘观测到终结’信息的冰冷印记。”她的唇角勾起一丝极淡、极苦的弧度，如同寒潭中投入了一颗苦涩的石子。

真相的残酷，如同冰冷的湖水，再次淹没了林默。他看着眼前少女单薄的身影，看着她触碰时痕的手指，心中翻涌的不再仅仅是心疼，更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她燃烧着自己，只为照亮前路，只为……等待燎原的星火。

“不会的。”林默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向前一步，站在苏洛面前，挡住了她望向核心的视线，迫使她那双银灰色的眸子不得不看向自己。这一次，他的目光不再有任何犹豫和试探，只有燃烧的星火与沉重的承诺。

“星火己燃，燎原之势不可阻挡。”林默首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文明的遗恨，由你背负。但撕开这污秽枷锁的路，我们一起走。你燃烧的过去，我会替你记住！你追寻的真相，我会与你一同揭开！首到……”他顿了顿，声音如同金铁交鸣，“首到这污秽的神界，重见星源的光辉！这是我林默，以星痕与星脉立下的誓言！”

誓言铿锵，在沉星湖寂静的空间中回荡，撞在冰冷的岩壁上，也撞在苏洛沉寂万载的心湖之上。

苏洛怔怔地看着他。眼前这个青年，眼神锐利如刀，眉宇间带着从污秽底层挣扎出的狠厉与坚韧，此刻却燃烧着一种足以灼伤她冰冷外壳的火焰。那誓言沉重如山，带着一种近乎莽撞的决心，却又……如此真实。

银灰色的眸子里，那层万载寒冰似乎被这灼热的誓言狠狠撞击，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在其中剧烈闪烁——惊愕、茫然、一丝被触动的震动，甚至……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的……暖意？

她猛地低下头，长长的银发再次垂落，遮住了她的脸。只有那紧握着罗盘、指节用力到发白的手，泄露着她内心绝不平静的惊涛骇浪。

“狂妄……”一个细若蚊蚋、带着微颤的声音从银发下传来，像是在斥责，却又更像是某种无措的掩饰。

林默没有追问，也没有再靠近。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磐石。星源核心的光辉洒落在他身上，为他挺拔的身影镀上一层银蓝色的光边，也照亮了他眼中那份不容动摇的坚定。

屏障的光幕微微波动，如同呼应着两颗同样不平静的心。沉星之湖的寂静，被一道名为“誓言”的星火，点燃了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