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迟到的月例

小桃打开门。

只见张妈妈独自一人，手里捧着一个沉甸甸的、盖着红布的托盘，脸上堆满了近乎卑微的笑容，完全不见了往日的趾高气扬。

“这么晚了，张妈妈有事？” 苏妙放下书，声音平淡。

“哎哟，二小姐还没歇息呢？打扰您了。” 张妈妈弯着腰走进来，将托盘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掀开红布。

烛光下，一片白花花的银锭子晃花了小桃的眼！

“这是……” 苏妙微微眯起眼。

“回二小姐，” 张妈妈搓着手，笑容更加谄媚，“夫人，哦不，是老爷吩咐了，说这些年府中庶务繁杂，可能……可能疏忽了对二小姐的照顾。让老奴把……把之前几年欠下的月例，都……都给二小姐补齐了！双倍！双倍补齐！您点点？”

张妈妈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恐惧。

王氏被夺了中馈，关进佛堂，苏瑶被送去静心庵，这雷霆手段彻底吓破了她的胆。

尤其是想到世子那冰冷的目光和精准的“点翠簪”……她毫不怀疑，如果苏妙再在世子面前“无意”提一句克扣月例的事，下一个被清算的，可能就是她这个经手的管事妈妈。

所以，不用王氏吩咐，张妈妈自己就吓得连夜清点库房，把克扣苏妙的所有月例，连本带利，双倍凑齐，赶紧就送了过来，生怕晚了一步，灾祸就临头。

苏妙看着那托盘里白花花的银子，又看看张妈妈那副战战兢兢，如同惊弓之鸟的模样，心中瞬间了然。

【呵…怕了？】

【终于知道怕了】

【看来，这位萧世子的余威……比我想象的还要好用。】

她脸上缓缓绽开一个极其温顺、极其无害的笑容，声音柔柔的：“有劳张妈妈了。父亲和……母亲有心了，这银子，我收下了。”

她没有点，也没有多问一句。

那副平静接受、仿佛理所当然的样子，反而让张妈妈更加心惊肉跳，后背都被冷汗浸透了。

“应该的！应该的！二小姐您歇着，老奴告退！告退！” 张妈妈如蒙大赦，几乎是逃也似的退出了听雨轩。

门关上。

小桃看着那一托盘银子，激动得小脸通红：“小姐！这么多银子！双倍！我们……我们以后……”

苏妙拿起一锭银子，冰凉的触感传来，却让她心中一片滚烫。

她掂了掂银子，嘴角那抹温顺的笑容渐渐转化为一丝冰冷而锐利的锋芒。

【迟到的月例】

【双倍的补偿……】

【泼天的富贵，终于轮到她了吗】

她将银子放回托盘，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黑夜，那里，似乎透出了一丝微弱却坚定的曙光。

静心庵的消息如同最凛冽的寒风，彻底吹灭了尚书府最后一丝虚假的暖意。

苏瑶被塞进一辆不起眼的青帷小轿，连哭闹的力气都没有，就在几个面相严肃的宫嬷“护送”下，消失在通往京郊的官道上。

王氏被关在佛堂，终日以泪洗面，诵经声里夹杂着绝望的呜咽。

府中中馈落入李姨娘手中，虽只是暂管，却也足够让听雨轩的日子好过不少——至少，份例按时足额，炭火充足，无人敢再克扣半分。

然而，王氏终究是王氏。

能在尚书府后院叱咤多年，将苏正清拿捏在手，靠的绝不仅仅是刻薄和手段。

绝望之下，她骨子里那股子狠劲和不甘被彻底激发出来。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精心培养，寄予厚望的嫡长女，在那种腌臜地方磋磨三年，三年后，苏瑶就彻底毁了，她王家的指望，她自己的依仗，也就彻底没了。

佛堂的冰冷蒲团和袅袅青烟，没能让她“静心”，反而成了她酝酿最后反击的巢穴。

她动用了压箱底的一条埋得极深的线——一个早年对她有恩，如今在贵妃宫中当差的远房表亲嬷嬷。

一封沾着泪痕，字字泣血的书信，夹杂着价值不菲的几张银票，被秘密送进了深宫。

……

凤藻宫，贵妃寝殿。

殿内熏着名贵的苏合香，暖意融融。

贵妃赵氏，这些年保养得宜，姿容明艳，此刻正慵懒地倚在铺着雪白狐裘的贵妃榻上，染着蔻丹的纤纤玉指，轻轻捻着那封王氏托人送进来的书信。

她那双妩媚多情的凤眸里，此刻却是一片冰冷的讥诮。

“呵，静心庵三年……” 贵妃红唇轻启，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嘲讽，“皇后姐姐这次……手笔倒是不小。为了支簪子，至于么？看来是上次本宫提议给太子选妃，碍着她的眼了，拿苏家这蠢丫头撒气呢。”

她身边伺候的心腹大宫女碧荷低声道：“娘娘，苏王氏信中哭求，说苏瑶年少无知，只是一时爱美糊涂，绝非有意僭越。求娘娘看在……看在往日情分和瑶小姐也曾承欢娘娘膝下的份上，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好歹……别让苏瑶小姐在那等地方熬坏了身子。”

碧荷顿了顿，声音更低，“她还说，尚书府上下，永感娘娘大恩，日后必当结草衔环……”

“结草衔环？” 贵妃嗤笑一声，将信纸随手丢在案几上，“一个丢了中馈，女儿进了尼姑庵的妇人，能拿什么结草衔环？苏正清那个墙头草，本宫还指望他？”

她眼中闪过一丝精明，“不过……苏瑶这丫头，虽蠢笨骄纵了些，模样倒是不错，性子也够‘单纯’，倒是个好棋子。本宫之前确实属意她几分，想着塞给太子做个侧妃打压皇后也是好的，总比那些心思深沉拿捏不住的强。”

她端起一盏温热的血燕，优雅地啜了一口，凤眸微眯：“皇后这次，打的是苏瑶的脸，落的是本宫的面子。她这是告诉阖宫上下，本宫看上的人，她动动手指就能碾死。这口气……本宫咽不下。”

碧荷心领神会：“娘娘的意思是……”

“苏瑶死不足惜，” 贵妃放下玉盏，声音转冷，“但皇后想借这事压本宫一头，休想！”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庭院中初绽的牡丹，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去，替本宫更衣。陛下这个时辰，该在御书房批完折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