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幕：茧中少年

那只苍白的手缓缓探出茧壳，五指纤细得近乎透明，像是从未见过阳光。

指节微微弯曲，动作迟缓却精准，仿佛在确认外界的存在。

紧接着，是手腕，手臂——瘦弱得几乎能看到淡青色的血管。

薇洛妮卡下意识抓紧了艾伦的袖子，喉咙发紧：「……这地方怎么会有活人？」

艾伦没有回答，锈剑无声地横在身前，剑柄上的六芒星印记微微发烫。

茧壳继续剥落。

一个瘦小的身影从裂缝中滑出，轻飘飘地悬浮在虚空中。

——是个男孩。

看起来不过十岁左右，赤着脚，身上只裹着一件破旧的白色亚麻长袍，布料上绣着早己褪色的精灵纹样。

他的皮肤苍白得近乎病态，淡金色的长发凌乱地垂至腰间，发梢泛着微弱的银光。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纯粹的鎏金色，瞳孔竖首如猫科动物，却空洞得像是没有焦点。

（精灵？）

薇洛妮卡屏住呼吸。

男孩的外貌确实符合古籍中对高等精灵的描述，但那双眼睛……太过异常。

男孩缓缓抬头，目光扫过两人，最终停在艾伦的锈剑上。

他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吐出几个音节——

「……■■■……」

声音轻得像风，却带着某种古老的韵律。

（古精灵语？）

艾伦皱眉：「你说什么？」

男孩没有回答，只是歪了歪头，鎏金色的瞳孔突然收缩成细线。

——杀意！

艾伦猛地拽着薇洛妮卡向后急退！

几乎同一瞬间，周围静止的黑暗突然「活」了过来！

无数漆黑的菱形晶体从虚空中凝结，边缘锋利如刀，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朝两人激射而来！

「小心！」

锈剑出鞘，艾伦挥剑斩向最近的晶体，剑刃与漆黑物质相撞的瞬间迸发出刺眼的火花。

薇洛妮卡指尖凝聚魔力，一道暗紫色的屏障在两人身前展开，勉强挡下第二轮攻击。

「这些是什么东西？！」薇洛妮卡咬牙维持着屏障，菱形晶体撞击在魔法屏障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

「探测——强制解析！」

薇洛妮卡指尖迸发出一道暗紫色的探测魔法，细密的数据流如同锁链般缠绕向悬浮的男孩。

在魔力触及对方的瞬间，她的视野中炸开一片刺目的警告红光——

强制侦测报告（魔力反馈）

【个体代号】：■■■（古精灵语真名屏蔽）

【生物等级】：Lv.85（封印状态）

【种族】：纯血精灵·王裔（未觉醒）

【状态】：

时空冻结残留（97.3%身体机能停滞）

概念级认知污染（检测到「观测者」干涉痕迹）

古精灵王族血脉（纯度：89.6%）

【危险评估】：

潜在威胁度：SSS（检测到「世界树」共鸣反应）

【特殊备注】：

（探测魔法持续0.3秒后崩溃）

薇洛妮卡闷哼一声倒退两步，鼻腔渗出鲜血。

那些强行涌入的信息太过庞杂，更可怕的是她在数据洪流中惊鸿一瞥的片段——

无数透明的丝线从虚空垂下，缠绕在男孩瘦弱的身躯上，像操控木偶般牵引着他的每一个动作。

「他不是自主攻击…」她擦着鼻血颤声道，「更像是有东西在…『编写』他的行为！」

艾伦的视线穿过飞舞的黑色晶体，死死锁定那个悬浮的男孩。

男孩依旧安静地「站」在虚空中，长袍无风自动。

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鎏金色的眼睛倒映着两人的挣扎，仿佛只是在观察一场无关紧要的实验。

——

黑暗。

永恒的黑暗。

他记不清自己在这里停留了多久。十年？百年？或者更久？

茧壳破碎的瞬间，外界的光刺得他眼睛生疼。

两个模糊的影子站在不远处，其中一个手中握着某种让他本能厌恶的东西——

那把剑上，有「他们」的气息。

（敌人？）

他试着开口询问，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变得陌生。

太久没有说话，太久没有思考，语言像是生锈的齿轮，只能吐出几个残破的音节。

对方显然听不懂。

（果然是敌人。）

他抬起手，周围的黑暗立刻回应了他的意志。

那些游荡在夹层中的「残渣」，那些被「他们」遗弃的实验废料，此刻都成了他的武器。

菱形晶体如暴雨般袭向入侵者。

（杀了他们。）

（必须杀了他们——）

——

「这样下去不行！」薇洛妮卡的屏障己经开始龟裂，「这些晶体根本打不完！」

艾伦的目光扫向茧壳后方——那截干枯的树根仍悬浮在原处，精灵符文微微闪烁。

（世界之锚的碎片就在那里，但……）

他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男孩，突然压低声音：「薇洛妮丝，你能暂时控制住他吗？哪怕一秒！」

「哈？！你疯——」薇洛妮卡话到一半突然顿住，「等等，你是想……？」

艾伦点头：「我来取树根，你干扰他。」

薇洛妮卡深吸一口气，尾巴上的毛全部炸开：「……就一秒！」

她猛地撤去屏障，双手在胸前交叉，暗紫色的魔力如浪潮般奔涌而出！

「第七魔域秘术——『永夜枷锁』！」

无数阴影化作锁链缠向男孩，却在即将触碰到的瞬间——

男孩的鎏金瞳孔骤然扩大！

菱形晶体突然改变轨迹，全部调转方向，如暴雨般射向薇洛妮卡！

「薇洛妮丝！」

艾伦的喊声与破空声同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