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寒潭照影

子时的梆子声被雨声浸得发闷，林晚盯着药炉里沸腾的碧色液体。这是第七次尝试配制解药，窗台上排列的六只死雀羽毛泛着幽蓝——每种配方都让蛊虫更加狂暴。她忽然捏碎手中紫蕨叶，汁液渗进昨日萧景珩咳血的手帕，那抹蓝竟渐渐褪成胭脂色。

"原来要人血作引。"她将银簪抵住腕间火焰纹，簪尖突然被飞石打偏。月霜的红绫卷着药瓶掷在案上，琉璃瓶里游动着赤红蛊虫："以蛊攻蛊才是正途。"

林晚着瓶身凸起的纹路，那是昭元太子印鉴的变体。窗外惊雷劈开夜幕，她借着电光看见月霜后颈的玄鸟刺青在蠕动，仿佛要破皮而出。

"阁主要你三日后动手。"月霜的指甲划过她锁骨齿痕，"等蛊虫噬心，他就感觉不到疼了。"红玉簪突然刺向林晚咽喉，却在毫厘间转向，挑落梁上偷听的黑衣人。尸体坠地时心口插着刻有东宫标记的柳叶刀。

暴雨冲刷着青石板，林晚在寅时潜入寒潭。这是唯一能压制蛊毒发作的地方，水面却倒映着两道身影。萧景珩半身浸在潭中，肩上伤口泛着与她腕间相同的幽蓝。

"姑娘也来疗伤？"他掬水泼在胸膛，水珠顺着肌理滑落。林晚的银针藏在指缝，却见他举起酒壶："要不要尝尝栖霞村的桃花酿？"泥封赫然是她埋在村口老槐树下的那一坛。

潭水突然沸腾，无数银鱼跃出水面。萧景珩揽住她腰身急退，原先站立处浮起森森白骨。林晚看清骨殖上的咬痕，正是双生蛊虫的齿印。那些白骨腕间全都有火焰纹烙印，与她的一模一样。

"十二年来，你是第七个。"萧景珩的呼吸喷在她耳后，"前六个都死在我怀里。"他忽然咬破舌尖，将血抹在她眼皮上。潭底浮现发光的纹路，竟是放大的火焰刺青，中央禁锢着两个纠缠的人形。

林晚袖中银针尽数射出，却在触及他皮肤时软化落地。蛊虫在血脉中嘶鸣，她看见萧景珩心口浮现母亲留下的玉佩纹样。记忆碎片突然拼合——那个总在月夜教她配药的妇人，腰间玉珏刻的分明是萧氏皇族的蟠龙纹。

"你娘叫林清欢对不对？"萧景珩握着她颤抖的手按向自己心口，"永和十七年腊月初七，她抱着个女婴从火海中冲出..."他声音突然中断，林晚的匕首己刺入他肋下三寸。

血珠滴入寒潭，幻化出当年场景。戴青铜面具的女子将婴儿递给月霜，襁褓里掉出的长命锁刻着"景明"二字。林晚的太阳穴突突首跳，那是昭元太子的名讳！

蛊虫在这一刻彻底苏醒。林晚的指甲深深抠进萧景珩后背，肌肤相贴处浮现血管状红纹。潭底机关轰然开启，将他们卷入地下暗河。湍流中，萧景珩用铁链将两人捆在一起："抱紧我！"

林晚在眩晕中嗅到他身上混杂着龙涎香的冷梅气息，与记忆深处的味道重合。五岁那年上元夜，戴着虎头面具的少年也是这般护着她穿过火海，他的玉佩在她颈间烫出桃花状疤痕。

当他们被冲进溶洞时，岩壁上的荧苔照亮满室青铜器。林晚的火焰纹突然灼痛，那些器皿表面浮现出血色铭文："双生者，同命不同归。"萧景珩用剑尖挑开蛛网，露出壁画的最后一幕——皇后将匕首刺进婴儿心口，那孩子腕间绽放着桃花胎记。

"看来我们都被骗了。"萧景珩撕下衣摆裹住她流血的手腕，"你根本不是林家女儿。"他触到那个凹凸不平的旧疤，神色忽然变得古怪："这道疤...是不是铜雀形状？"

林晚猛地抽回手，那个隐秘的疤痕是七岁那年为陆明远挡箭所留。洞外忽然传来机括声响，十八尊青铜人偶破壁而出，手中兵器全数指向她心口。

"闭眼！"萧景珩挥剑斩断第一具人偶的头颅，青绿色液体喷溅在石壁上腐蚀出密文。林晚旋身踢飞两具人偶，发现它们的攻击轨迹竟与天机阁的入门剑法如出一辙。当最后一具人偶倒地时，满地铜屑拼出"清欢"二字。

萧景珩突然咳出黑血，那些血珠在地上滚成蛊虫形态。林晚腕间的刺青开始剥离皮肤，在空中凝成血色地图。他们同时认出那个地点——栖霞村祭坛下埋着的根本不是山神像，而是前朝遗留的青铜祭器。

"有人用整个村子镇守秘密。"萧景珩拭去嘴角血迹，"陆明远知道吗？你那个青梅竹马的猎户..."话音未落，林晚的银针己抵住他喉结："你查他？"

震动从地底传来，溶洞开始坍塌。萧景珩抱着她滚进青铜棺椁，棺盖合拢的瞬间，林晚摸到内壁刻着的生辰八字——正是她的出生年月。棺底暗格弹出一卷鲛绡，月霜的字迹刺目惊心："杀萧景珩者，可解双生蛊。"

黑暗中，萧景珩的唇突然压上来。这不是亲吻，而是渡气。林晚咬破他的舌尖，血腥味中尝到解药的甘甜。他早服下了七日蛊的解药，却任由毒发！

"我要你活着恨我。"他在她掌心写下这句话时，棺椁正被水流推向未知的深渊。林晚摸到袖中暗藏的青铜钥匙，形状与陆明远去年猎到的鹿角一模一样。

当光明重现时，他们漂浮在村口的桃花潭。岸上传来陆明远的惊呼，他手中的弓箭正对着萧景珩心口。林晚突然发现，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少年，拉弓的姿势与天机阁杀手分毫不差。

"晚晚，过来。"陆明远的声音带着奇异韵律，她腕间蛊虫随之骚动。萧景珩的剑己出鞘，剑锋却转向自己左胸："你看清楚，他箭镞上淬的是离人愁。"

桃花纷扬如雨，林晚站在两人中间。她终于读懂月霜留下的密信——真正的双生蛊不是两人，而是三人。潭水倒映出诡异的一幕：陆明远袖中滑落的玉珏，与她和萧景珩的信物拼合成完整八卦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