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乱葬岗中，噬骨新生

## 第二章 乱葬岗中，噬骨新生

冰冷的雨，还在下。

每一滴都像是淬了寒毒的针，扎进林惊风在外的每一寸皮肤，扎进他后背那个巨大的、血肉模糊的空洞。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那片被强行撕裂的虚无，带来一阵阵足以让人昏厥的剧痛，混杂着泥水倒灌的窒息感。

虚弱。

无边无际的虚弱感如同这片乱葬岗的腐臭瘴气，无孔不入地钻进他的骨髓，麻痹着他的神经，拉扯着他残存的意识，试图将他彻底拖入永恒的黑暗深渊。每一次心跳都微弱得像是风中的残烛，每一次喘息都带着肺叶撕裂的嘶鸣。生命的光，正在这冰冷的泥泞里，一点一点地熄灭。

‘结束了吗…’一个念头，带着解脱般的麻木，沉沉地压下来。

就在这时！

嗡——！

一股源自生命最底层、最蛮荒的悸动，毫无征兆地在他那被彻底掏空、只剩下破碎血肉和绝望的后心位置，轰然炸开！

这不是温暖，不是修复。是冰冷！是尖锐！是带着一种洪荒凶兽般原始暴戾的刺痛！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带着倒刺的冰锥，狠狠刺入那片虚无的血肉，强行凿开空间，宣告着某种不可名状存在的降临！

“呃…啊…”一声微不可闻、却饱含极致痛苦的闷哼从林惊风牙缝里挤出。

紧接着，一种超越了理解的“生长感”出现了！

在那片被剥夺殆尽、本应只剩死寂的空洞深处，有什么东西被那滔天的不甘和这刺骨的剧痛彻底点燃、唤醒了！它像一头饥渴了亿万年的凶兽，开始疯狂地、贪婪地攫取着什么！然后，以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蛮横的侵略姿态，强行顶开周围粘连破碎的筋膜和血肉，向外、向内、向西面八方……野蛮扩张！

喀…喀喇…咔咔…

极其细微、却异常清晰、令人牙酸齿冷的骨裂声，在林惊风体内响起。这声音不再是至尊骨被剥离时的悲鸣，而是新生骨骼在强行撕裂阻碍、碾压着血肉、宣告自身存在的摩擦和挤压声！每一次细微的声响，都伴随着百倍于之前的剧痛！这痛苦不再是单纯的撕裂，更像是有无数把锈蚀的钝锯，在他的骨髓深处反复拉扯、研磨！仿佛要将他的灵魂都绞成齑粉！

林惊风的身体在泥泞中剧烈地抽搐、痉挛起来，每一次弹动都牵扯着后背那恐怖的空洞和其中疯狂生长的异物，带来一阵阵天旋地转的眩晕和濒死的窒息感。雨水混着污泥灌入口鼻，他却连咳嗽的力气都几乎丧失。

有什么…正在他体内…从那个被挖走的至尊骨的位置…重新、野蛮地、不可阻挡地生长出来！

这念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让他在剧痛的狂潮中死死守住最后一丝清明。他凝聚起全部残存、如同风中残烛般的精神力，艰难地、颤抖地“内视”向那片如同地狱熔炉的后心区域。

“看”到的景象，让他残破的灵魂都为之冻结！

没有温润如玉的金色光辉，没有堂皇正大的神圣威压。

取而代之的，是一根正在急速凝聚成型的、色泽幽暗如古潭玄铁的脊骨轮廓！它粗粝、嶙峋，形态狰狞，表面布满了无数尖锐、扭曲、仿佛能刺穿虚空的森白骨刺！这些骨刺如同活物般微微颤动着，散发着择人而噬的凶戾气息。

更令人心悸的是，在这根新生脊骨幽暗深邃的表面，密密麻麻地烙印着无数扭曲、蠕动、仿佛拥有生命的古老符文！它们像一群饥饿的深渊蠕虫，在骨质的表面缓缓爬行、旋转，散发着一种冰冷到极致、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与热的纯粹幽光！这幽光所过之处，周围那些被强行顶开的破碎血肉，瞬间失去所有生机，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败，仿佛所有的生命力都被瞬间抽干、湮灭，化为滋养这凶戾之骨的养料！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

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巨大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林惊风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这新生之骨的气息，与他被夺走的至尊骨那种磅礴生机、堂皇威严截然相反！它充满了混乱、暴戾、吞噬一切的原始欲望！这根本不是什么恩赐，更像是一种诅咒！

就在他心神剧震，几乎要被这凶戾骨头的反噬之力彻底冲垮之际——

嗤啦！

一道微弱却灼热到几乎将他灵魂点燃的异感，猛地从他紧贴胸膛的破烂衣襟内侧传来！那灼热穿透湿透的衣物，穿透冰冷的皮肤，仿佛首接烙印在他的灵魂核心！

是那块东西！那块从藏经阁角落、蒙尘蒲团里抠出来的青铜碎片！

林惊风残存的意识猛地一炸。这块几乎被他遗忘的碎片，此刻正疯狂地发烫！那滚烫的温度，像是一颗燃烧的心脏，紧贴着他冰冷的胸膛，带来一种诡异的、仿佛血脉相连的悸动！

嗡！

一股极其古老、苍茫、仿佛跨越了无尽时空长河的意念洪流，顺着那灼热的联系，如同决堤的星河之水，猛地灌入他濒临破碎的识海！

林惊风残破的意识海中，一点微弱却纯粹到无法形容的青铜色光芒骤然亮起，如同开天辟地的第一缕光！

光芒之中，一行细小到极致、却仿佛由亿万星辰尘埃与太古神魔之血凝聚而成的古老字迹，清晰地浮现出来。每一个字的笔画都扭曲如龙蛇嘶吼，带着一种洞穿万古、漠视苍生的无上威严：

【圣骨己成，当噬诸天。】

字迹一闪而逝，如同惊鸿一瞥的幻梦。

但那八个字所蕴含的冰冷、凶戾、吞噬寰宇的恐怖意志，却如同最深的烙印，死死地钉入了林惊风的灵魂深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他的意识上！

圣骨？噬…诸天？！

林惊风猛地睁大了眼睛，瞳孔在暴雨的黑暗中剧烈收缩，映照着漫天冰冷的雨丝，也映照着灵魂深处那行灭世般的箴言。后背那根新生脊骨上的无数诡异符文，仿佛受到了这青铜意念的刺激，骤然间幽光大盛！如同无数只饥饿的魔眼，在黑暗中同时睁开！

嗤嗤嗤——！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落在他后背伤口附近、那些冰冷的雨水，在接触到那幽暗符文的瞬间，竟然凭空消失了！不是被蒸发成水汽，而是仿佛被那幽光彻底吞噬、分解、湮灭，连一丝最微小的水分子都未曾留下！仿佛那幽光本身就是一片贪婪的、通往虚无的深渊！

吞噬！真正的吞噬！连这天地间最寻常的雨水，都不放过！

一股冰寒彻骨、却又蕴含着毁灭般狂暴力量的气息，从那新生的“圣骨”中猛地反哺而出，如同决堤的冥河之水，强行灌入他干涸破裂、如同荒漠废墟的经脉！

轰——！

这力量太狂暴了！太混乱了！如同亿万头失控的凶兽在他狭窄脆弱的经脉中奔腾冲撞！瞬间冲垮了本就濒临崩溃的经脉壁垒！比之前更强烈十倍的撕裂剧痛席卷全身！

“呃…啊——！！！”

一声再也无法压抑的、混合着极致痛苦与某种异样兴奋的嘶吼，终于冲破了林惊风的喉咙。这嘶吼在乱葬岗凄风苦雨的呜咽中，显得格外瘆人，如同濒死野兽最后的咆哮。

他沾满污泥和血痂的手指，猛地、痉挛般地死死抠进了身下冰冷粘稠的腐叶烂泥之中，深深陷了进去。剧痛依旧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他的每一寸神经，虚弱感如同沉重的枷锁，拖拽着他的意志。但，一种截然不同的东西，正在那蚀骨的痛楚和冰冷狂暴的力量冲刷下，于他破碎的躯壳里，在灵魂的灰烬之上，疯狂地滋生、壮大！

那不是希望。

那是比玄雷城地底万载寒铁还要冷冽的恨意！如同冻结的火焰，无声地燃烧。

那是比乱葬岗深处沉淀了千年的怨毒瘴气还要粘稠的怨毒！深入骨髓，融入血液。

林镇岳那张道貌岸然、宣判他命运时冷漠如冰的脸。林琅天那谦恭温润、接过至尊骨时眼底深处那掩饰不住的得意与贪婪。刑台下方，那一张张曾经或敬畏、或谄媚，此刻却只剩下鄙夷、冷漠甚至幸灾乐祸的族人面孔…如同烧红的烙铁，带着刺耳的嗤嗤声，一遍又一遍地狠狠烫在他残存的意识上，留下永不磨灭的焦痕。

“嗬…嗬嗬…”

破碎的喘息声从林惊风喉咙里挤出，混杂着血沫，在冰冷的雨水中显得格外微弱。但那双深陷在污浊泥水中的眼睛，却一点点亮了起来。不再是绝望的死灰，而是被某种来自九幽地狱最深处的磷火点燃，冰冷、疯狂、锐利得如同淬了万年寒毒的匕首，闪烁着择人而噬的凶芒！

他颤抖着，用尽全身刚刚被那狂暴力量强行吊起的一丝力气，一点点地、极其艰难地，将那只沾满污泥和血痂、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的手，挪向自己破烂的衣襟内侧。冰冷的雨水顺着手臂蜿蜒流下，冲刷着污秽，却洗不去那股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深入骨髓的阴寒杀意。

指尖终于触碰到那灼热的源头。

嘶——！

滚烫！仿佛握住了刚从地心岩浆里捞出的烙铁！林惊风的手指猛地一缩，皮肤上传来清晰的灼痛感，甚至冒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白烟。但他咬紧牙关，沾着污泥血污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用更强烈的剧痛对抗着那诡异的灼热，再次坚定地、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狠戾，狠狠探入！

指尖触到了那片坚硬的、带着奇异弧度和冰冷金属质感的边缘。就是它！那块蒙尘的青铜碎片！

他一点点将它抠了出来，紧紧攥在掌心。那灼热感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如同活物般，顺着手臂的经脉向上蔓延，与他后背那根新生“圣骨”中流淌的冰冷凶戾的力量产生了强烈的共鸣！青铜的灼热与骨头的阴寒，两种截然相反、却又同样暴戾的能量在他残破的躯体内激烈地冲撞、撕扯，每一次碰撞都带来撕裂般的痛苦，却诡异地形成了一种更加狂暴、更加危险的平衡，如同在悬崖边缘走钢丝，硬生生支撑着他这具破败不堪的躯体，没有立刻分崩离析。

林惊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如同野兽磨牙般的嘶鸣。他用尽全身力气，极其艰难地翻过身。后背新生的狰狞骨刺顶在湿冷的烂泥和凸起的枯骨上，带来一阵钻心刺骨的剧痛，他却只是闷哼一声，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冰冷的雨水毫无遮挡地狠狠拍打在他脸上，冲刷着污血和泥泞，也冲刷着他眼中那燃烧的、冰冷刺骨的幽火。

他仰躺在泥泞与骸骨之间，目光穿透层层叠叠的、仿佛永无止境的冰冷雨幕，死死地投向玄雷城中心，那片灯火辉煌、如同巨兽盘踞的巍峨建筑群——林氏宗族的权力核心。那点点灯火，在漆黑的雨夜里，如同巨兽冷漠的复眼，高高在上地俯瞰着整个城市，也俯瞰着这片被遗忘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泥沼。

“林镇岳…”

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锈铁的声音，从林惊风裂开的、毫无血色的唇间挤出，每一个字都像是浸透了血与冰渣。

“林琅天…”

他握着那块滚烫青铜碎片的手，猛地收紧！指骨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不堪重负的、令人牙酸的咯吱声。碎片边缘那古老而锋利的棱角，瞬间深深嵌入他掌心的皮肉！温热的鲜血如同小溪般涌出，沿着碎片上那些扭曲神秘的纹路流淌，勾勒出诡异的图案，随即又被冰冷的雨水无情地冲刷、稀释。

然而，就在他的鲜血浸染那青铜碎片的刹那——

嗡！

碎片上那微弱的青铜色幽光，骤然间变得清晰了一瞬！一股更加古老、更加凶戾的意念波动，如同沉睡了亿万年的凶兽被血腥味刺激，轻轻翻动了一下眼皮！虽然只是一瞬，但那感觉无比清晰，仿佛有什么亘古的存在，隔着无尽时空，向他投来漠然的一瞥。

剧痛、冰冷、灼热、狂暴的力量、滔天的恨意、古老凶戾的意念…所有的一切，在他这具濒临极限的躯体和饱受摧残的意识中，如同狂暴的熔岩被强行压入地壳，最终都沉淀了下来，凝聚成一种令人骨髓冻结的、死寂般的平静。

林惊风沾满泥污血水的脸上，肌肉极其缓慢地牵扯着。那并非笑容，而是某种更深沉、更可怕的东西在裂开。嘴角向上弯起一个冰冷到极致、弧度诡异到令人毛骨悚然的森然表情。

“圣骨己成…”

他无声地翕动嘴唇，重复着那行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古老字迹。雨水灌入口中，带着泥土的腥咸和死亡腐烂的甜腻气息。后背那根新生的、布满狰狞骨刺和蠕动符文的脊骨，似乎随着他无声的宣言，幽光骤然一盛！周围数寸之内落下的雨丝，瞬间被吞噬一空，形成一片诡异的、绝对的干燥区域，与周围的湿冷泥泞格格不入。

“当噬…诸天！”

最后两个字，如同九幽寒狱最深处吹出的灭世阴风，裹挟着无尽的凶戾与毁灭的誓言，在乱葬岗凄厉的风雨和亡魂的呜咽声中，悄然弥散，却又仿佛烙印在了这片死亡之地的每一寸空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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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玄雷城，林氏宗族深处，一处灵气氤氲的秘殿。**

殿内温暖如春，奇花异草点缀，浓郁的灵气几乎凝成肉眼可见的雾霭。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令人心神宁静的檀香。

殿中央，一张温润的白玉床上，林琅天盘膝而坐。他双目微闭，面容平和，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温润如玉的金色光晕，神圣而威严。那光晕的源头，正是他微微敞开的衣襟下，后心位置——那里，一块约莫巴掌大小、形态完美的骨骼虚影若隐若现，金色的符文在其表面缓缓流转，散发出磅礴的生命力与令人心悸的古老威压。正是移植成功的至尊骨。

大长老林镇岳负手立于一旁，看着林琅天身上那稳定而强大的至尊骨气息，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满意笑容，微微颔首。周围侍立着几位气息强大的族老，脸上也满是欣慰与期待。

“大长老，”一位面容清癯的族老捋着胡须，语气带着赞叹，“琅天少主融合至尊骨的速度，远超我等预期。此骨与他，当真是珠联璧合，天作之合！假以时日，必能带领我林氏，重现上古荣光！”

“不错，”另一位族老接口道，眼中精光闪烁，“至尊骨的气息一日比一日醇厚，根基稳固无比。琅天少主的天赋，加上此骨神威，年轻一辈中，玄雷城乃至整个北域，恐无人能出其右了！”

林镇岳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目光落在林琅天身上，如同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此乃天佑我林氏。琅天心性沉稳，天赋卓绝，正需此骨相辅，方能一飞冲天，踏上那无上大道。些许微末障碍，如那林惊风之流，不过是滋养至尊骨的些许尘埃罢了，不值一提。” 他的语气平淡，仿佛在谈论一件早己被扫进垃圾堆的旧物。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殿内充满了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和对林琅天毫不掩饰的赞誉。没有人再提起那个被丢弃在乱葬岗的名字，仿佛他从未存在过。

“只是…”那位清癯族老微微蹙眉，似乎想起什么，“这几日，城中倒有些无稽之谈在底层仆役间流传，说是西郊乱葬岗那边，夜里似乎有些…不寻常的动静。”

“哦？”林镇岳眼皮都没抬一下，语气淡漠得如同谈论天气，“无非是些孤魂野鬼，或是饥饿的野狗刨食罢了。乱葬岗那种地方，哪天不死人？哪天没点动静？也值得拿到这里来说？”他挥了挥手，带着一丝不耐，“派两个外院的执事，明天抽空去远远看一眼，确认没有不开眼的盗尸贼惊扰了琅天静修之地即可。些许小事，莫要扰了琅天融合至尊骨的紧要关头。”

“是，大长老。”清癯族老连忙躬身应下，不再多言。显然，在大长老眼中，区区乱葬岗的“动静”，连一丝涟漪都算不上，远不及眼前至尊骨散发的光辉重要。

秘殿内再次恢复了宁静祥和，唯有至尊骨散发的金色光晕，温暖而神圣地流淌着，映照着众人充满期许的脸庞。林琅天依旧沉浸在修炼中，对殿内的对话恍若未闻，嘴角似乎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胜利者的恬淡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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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雷城西郊，乱葬岗深处。**

数日暴雨冲刷，让这片死亡之地更加泥泞不堪，腐臭的气息混合着泥土的腥气，浓郁得化不开。堆积的骸骨和未完全腐烂的尸体在泥水中若隐若现，如同地狱的浮岛。

一处相对干燥些的、由几块巨大风化兽骨和倾倒的朽木形成的凹陷角落里。

林惊风蜷缩着。

他的身体依旧残破不堪，后背那个巨大的伤口被厚厚的、散发着恶臭的污泥和腐烂的苔藓混合物糊住，如同一个丑陋的、流着脓血的巨大疮疤。脸色苍白得如同死人，嘴唇干裂出血，深陷的眼窝里，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不再是单纯的仇恨火焰，而是一种冰冷的、如同淬炼过的精钢般的锐利，带着一种非人的专注。

他的一只手，正死死按在一具半腐烂的野狗尸体上！

那野狗不知何时闯入此地，大概是想刨食腐尸，却误打误撞靠近了林惊风藏身的角落。此刻，它早己失去了所有生机，尸体僵硬冰冷。

林惊风的手掌紧贴着野狗尸体相对还算完好的脊背部位。他后背那被污泥覆盖的巨大伤口深处，那根新生的、布满诡异符文的圣骨，正散发出微弱却清晰的幽光。

嗤…嗤嗤…

极其细微的、仿佛油脂被灼烧的声音响起。

肉眼可见的，一丝丝极其稀薄、带着灰败死气的能量，正从野狗的尸体中被强行抽取出来！这些能量并非纯净的生命力，而是混杂着死亡、怨念、血肉腐败的驳杂阴气！它们如同受到无形力量的牵引，丝丝缕缕地透过林惊风的手掌，涌入他的身体，最终汇入后背那根圣骨之中！

随着这些驳杂阴气的涌入，圣骨表面的幽光似乎微不可察地明亮了一丝。同时，一股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带着阴寒属性的力量，被圣骨反哺出来，如同冰冷的溪流，艰难地滋养着他近乎枯竭的经脉和破碎的脏腑。

这过程极其缓慢，效率低得可怜，而且涌入体内的力量充满了死寂和阴冷，带来阵阵刺骨的寒意和不适。但，这却是实实在在的能量补充！

林惊风紧闭着双眼，全副心神都沉浸在这种诡异而原始的“吞噬”之中。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每一次微弱的能量流入，都让他对后背那根“圣骨”的感知清晰一分，对那种“吞噬”本能的掌控，也强韧一丝。

他的另一只手，依旧紧紧攥着那块青铜碎片。碎片不再滚烫，反而变得温凉，紧贴着他的皮肤，像一块冰冷的玉。碎片上那古老的纹路，似乎在他持续不断的微弱精神力浸染下，变得更加清晰了一点，隐隐散发着一种更加深邃、更加古老的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那具野狗尸体最后一丝可用的驳杂死气也被抽取殆尽。尸体肉眼可见地变得更加干瘪、灰败，仿佛瞬间经历了数十年的风化。

林惊风缓缓收回了手，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带着冰碴的白气。他睁开眼，眼中锐利的光芒并未减弱，反而因为汲取了力量而更加凝实。

他低头，看向手中紧握的青铜碎片。冰冷的触感透过掌心传来。碎片边缘，那些古老扭曲的纹路，在他持续的注视和精神力的浸染下，似乎真的比几天前…更清晰了一点点？仿佛蒙尘的古镜，被拭去了一丝微不足道的尘埃。

他伸出另一只沾满污泥的手指，指尖凝聚起一丝极其微弱、却源自圣骨的冰冷吞噬之力，小心翼翼地、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专注，轻轻拂过碎片上一条最深的、如同蜿蜒蛇形的纹路。

指尖的吞噬之力与碎片接触的刹那——

嗡！

碎片猛地一震！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浩瀚、更加苍茫的意念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冲入林惊风的识海！

这一次，不再是简单的文字。

而是一幅极其模糊、却又震撼到灵魂的画面碎片！

他仿佛看到了一片无垠的、破碎的青铜大地！大地之上，无数巨大到无法想象的、形态狰狞的骸骨堆积如山！那些骸骨闪烁着或神圣、或妖异、或死寂的光芒，但无一例外，都散发着令人灵魂颤栗的恐怖威压！而在那骸骨之山的尽头，在破碎大地的中央，似乎矗立着一座残缺的、顶天立地的青铜巨门！巨门紧闭，门缝中透出混沌未明的光芒，仅仅是惊鸿一瞥的虚影，就带着一种吞噬诸天、埋葬万古的恐怖气息！

“呃！”林惊风闷哼一声，猛地抱住了头颅！那股浩瀚苍茫的意念冲击太过庞大，远超他此刻能承受的极限，如同巨锤砸在鸡蛋上，瞬间让他头痛欲裂，眼前发黑，鼻孔和嘴角都渗出了丝丝鲜血！手中的青铜碎片也脱手掉落，重新变得黯淡无光，躺在他身边的污泥里。

剧痛如同潮水般退去，只留下识海中一片狼藉的震荡和那幅惊悚画面带来的无尽寒意。

他剧烈地喘息着，抹去口鼻间的血迹，眼中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芒！那光芒中，除了冰冷的恨意和求生的欲望，更增添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对那未知浩瀚的惊悸与…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贪婪！

他喘息着，目光死死盯住掉落在污泥中的青铜碎片，仿佛在看一个通往地狱深渊、却又蕴含着无上力量的钥匙。

就在这时——

“呸！真他娘的晦气！这种鬼差事也能轮到老子！”一个粗鲁、带着浓浓不满和嫌恶的声音，伴随着踩踏泥泞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乱葬岗深处的死寂。

“少抱怨两句吧，王麻子。大长老亲自吩咐的差事，你敢不来？”另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无奈，“不就是远远看一眼嘛，确认没哪个不开眼的蠢贼跑到这鬼地方来惊扰了琅天少主修炼的清净地界。走个过场，回去交差领赏钱才是正经。”

脚步声越来越近，显然是朝着林惊风藏身的这个角落方向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