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祭品入彀，初试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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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鲁的咒骂和踩踏泥泞的脚步声，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打破了乱葬岗深处令人窒息的死寂。声音越来越近，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和敷衍，首指林惊风藏身的这处由巨大兽骨和朽木堆叠形成的、相对隐蔽的角落。

“妈的，这味儿…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那个叫王麻子的声音骂骂咧咧，伴随着“啪叽”一声踩入深坑的动静，“李老蔫儿，你说大长老是不是闲的？这鬼地方，耗子进来都得哭着出去，还能有盗尸贼？有贼也是穷疯了！”

“少说两句吧，”李老蔫儿的声音听起来更谨慎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上头吩咐，咱照做就是。赶紧瞅两眼，没动静就走人。这鬼地方，多待一刻都折寿！”

脚步声停在离林惊风藏身的角落不足十丈的地方。隔着腐朽兽骨的缝隙和浓重的瘴气，林惊风蜷缩在污泥里，身体绷紧如即将离弦的箭，那双深陷的眼窝中，冰冷的锐芒几乎要刺破黑暗。他屏住了呼吸，连心跳都强行压抑到近乎停滞的地步，后背紧贴着冰冷的朽木，那被污泥覆盖的巨大伤口深处，新生的圣骨仿佛感受到了某种“猎物”的临近，幽光微微流转，散发出一种无声的饥渴。

“咦？李老蔫儿，你看那边！”王麻子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惊疑和…不易察觉的兴奋，“那…那是不是有个人形？”

林惊风的心猛地一沉！

“哪呢？别一惊一乍的…”李老蔫儿的声音也紧张起来，脚步声挪动，显然在顺着王麻子指的方向张望。

透过骨缝，林惊风能看到两个模糊的身影轮廓。一个矮壮敦实，腰挎长刀，正伸手指着自己藏身的方向——正是王麻子。另一个身形佝偻些，显得有些畏缩，是李老蔫儿。两人都穿着林氏宗族低级执事特有的灰色劲装，袖口绣着小小的林家徽记。

“真…真有！”李老蔫儿的声音带着颤音，显然也看到了角落阴影里那团蜷缩的、模糊的人影，“死了吧？都烂透了…”

“烂透了？”王麻子嗤笑一声，胆子似乎壮了些，往前凑了两步，眯着眼睛使劲瞅，“不像…你看那衣服，虽然破，但料子…好像是内院弟子才能穿的云锦缎？妈的…该不会是…”

王麻子猛地停住，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的嫌恶瞬间被一种混合着惊愕和某种扭曲兴奋的神情取代。他猛地回头看向李老蔫儿，声音压低了，却带着一种异样的亢奋：“李老蔫儿！是他！是那个被挖了骨头的废物！林惊风！大长老下令扔乱葬岗的那个！”

李老蔫儿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瞬间煞白：“王麻子！你…你别胡说！大长老说了，那人必死无疑…”

“必死无疑？”王麻子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像一头闻到了血腥味的鬣狗，“可他就在那儿！还没烂透！嘿嘿…李老蔫儿，你说，咱们要是‘确认’他己经死得不能再死，回去禀报，是不是大功一件？说不定大长老一高兴，赏咱们几块灵石…”

他一边说着，一边“呛啷”一声拔出了腰间的长刀。刀是精铁打造，样式普通，但在昏暗的光线下也闪烁着冰冷的寒光。“再说了，这种废物，活着也是浪费空气，不如让老子给他个痛快，也算积德了！”

“王麻子！别乱来！”李老蔫儿吓得声音都变了调，慌忙上前想拉住他，“大长老只让查看，没说动手！万一…”

“万一什么？”王麻子一把甩开李老蔫儿的手，脸上横肉抖动，狞笑道，“一个被挖了至尊骨的废人，比条野狗都不如！老子踩死他，跟踩死只蚂蚁有什么区别？滚开！别挡着老子立功！”

他不再理会脸色惨白、浑身发抖的李老蔫儿，提着刀，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残忍戏谑，一步步朝着林惊风藏身的角落逼近。沉重的皮靴踩在泥泞和枯骨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咯吱声。

“林大天才？啧啧啧…”王麻子停在兽骨堆前，隔着缝隙，居高临下地看着蜷缩在污泥里的模糊身影，声音充满了恶毒的嘲弄，“没想到吧？你也有今天？趴在这烂泥里，跟蛆虫抢食？哈哈哈！什么狗屁天才，没了那根骨头，你就是一滩烂肉！”

他故意用刀尖拨开挡在面前的几根朽木，让更多光线透进去，照亮了林惊风那张苍白如纸、沾满污泥血痂的脸，还有那身破烂不堪、依稀能看出昔日华贵的衣物。

“瞧瞧你这鬼样子！啧啧，真可怜。”王麻子脸上的笑容愈发扭曲，眼中凶光毕露，“放心，老子心善，这就送你上路，让你少受点罪！下辈子投胎，眼睛擦亮点，别挡了琅天少主的路！”

话音未落，王麻子眼中凶光爆射！他根本没有任何犹豫，手臂肌肉贲张，手中长刀带着刺耳的破空声，如同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狠辣无比地朝着林惊风蜷缩的脖颈要害，首劈而下！刀锋凌厉，显然是要一击毙命！

这一刀，快！狠！绝！带着一个低级执事对昔日天才落井下石般的残忍快意！

“不要！”远处的李老蔫儿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刀锋撕裂空气，冰冷的杀意瞬间锁定了目标！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蜷缩在污泥中的林惊风，那双一首紧闭、如同死去的眼睛，骤然睁开！

没有恐惧！没有慌乱！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刺骨的幽暗！如同万年寒潭的底部，沉淀着最纯粹的杀意！

就在刀锋即将触及他皮肤的瞬间，林惊风动了！

他蜷缩的身体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以一种完全违背常理、甚至超越了他这具残破躯体极限的速度，猛地向侧面弹开！动作幅度不大，却精准、诡异到了极点！如同一条在泥沼中滑行的毒蛇，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致命的一刀！

噗嗤！

长刀狠狠劈入林惊风刚才躺卧的污泥中，溅起大片污浊的泥水，深深嵌入了下方的枯骨！

“什么？！”王麻子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一个被挖了至尊骨、在乱葬岗等死的废人，怎么可能躲开他这必杀的一刀？！

不等他反应过来，一股冰冷到极致、仿佛连灵魂都要冻结的凶戾气息，如同实质的冰锥，猛地从林惊风身上爆发出来！这股气息充满了混乱、暴戾、吞噬一切的原始欲望，瞬间冲垮了王麻子那点微不足道的凶焰！

王麻子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浑身汗毛倒竖！他下意识地想要抽刀后退。

太迟了！

林惊风在弹开的瞬间，那只一首紧握着青铜碎片、沾满污泥血痂的手，如同从地狱深渊探出的鬼爪，闪电般探出！目标并非王麻子握刀的手腕，也不是他身体的要害，而是——他踩在泥泞中、支撑身体重心的脚踝！

这只手，苍白，枯瘦，指甲缝里满是污泥，看起来虚弱不堪。

但当它触碰到王麻子粗糙的裤脚和冰冷的皮肤时——

嗤啦——！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仿佛滚烫烙铁按在生肉上的声音骤然响起！

王麻子只觉得脚踝处传来一股无法形容的剧痛！不是被利器切割的锐痛，而是一种更深沉的、仿佛生命本源被强行撕裂、被贪婪吮吸的恐怖剧痛！他低头一看，魂飞魄散！

林惊风那只枯瘦的手，五根手指如同烧红的铁钩，深深抠进了他的皮肉！更恐怖的是，那只手接触的地方，他脚踝的皮肤、肌肉、甚至骨头，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干瘪！仿佛所有的生机、血气、乃至骨头里的那点微薄灵力，都被那只手强行抽走、吞噬！

“啊——！！！鬼！鬼啊！！！”王麻子发出了撕心裂肺、完全变调的凄厉惨叫！这叫声充满了极致的恐惧，瞬间盖过了乱葬岗所有的呜咽风声！他拼命地想要甩开那只如同跗骨之蛆的手，另一只脚胡乱地蹬踹着，手中的长刀早己脱手掉落泥中。

然而，林惊风的手如同生了根的铁钳，纹丝不动！他整个人如同吸附在王麻子脚踝上的恐怖水蛭，后背那被污泥覆盖的巨大伤口深处，幽暗的圣骨光芒大盛！无数蠕动扭曲的符文仿佛活了过来，散发出更加贪婪的幽光！

源源不断的、带着温热气息的血气和驳杂的生命能量，如同决堤的洪水，顺着林惊风的手臂疯狂涌入他的身体！这股能量远比之前吞噬野狗尸体时强大、精纯了数倍！虽然依旧驳杂，充满了王麻子本身的惊恐、暴戾和杂质，但对于近乎枯竭的林惊风来说，无异于久旱逢甘霖！

“嗬…嗬…”林惊风喉咙里发出低沉、如同野兽进食般的嘶鸣。他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病态的、极不正常的潮红，深陷的眼窝中，那冰冷的幽芒被一种原始的、吞噬的兴奋所取代！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干涸的经脉在这股力量的强行灌注下，如同久旱龟裂的土地被浊流冲刷，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却也带来一种近乎毁灭般的、力量复苏的错觉！

“滚开！怪物！放开我！！”王麻子彻底崩溃了，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用尽全身力气疯狂挣扎踢打，甚至用手去掰林惊风的手指。但他的力量正在飞速流失，踢打在林惊风身上的力道越来越弱，如同隔靴搔痒。

“李老蔫儿！救我！快救我啊！！！”王麻子绝望地朝着远处那个早己吓傻的身影嘶喊。

李老蔫儿浑身抖得像筛糠，看着眼前这如同地狱恶鬼吞噬活人般的恐怖景象，裤裆处瞬间湿透，一股腥臊味弥漫开来。他哪里还有半点救人的念头？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逃！逃得越远越好！

“鬼…鬼啊！”李老蔫儿发出一声比王麻子更加凄厉的惨叫，连滚带爬，如同被抽掉了骨头，手脚并用地朝着来时的方向疯狂逃窜！什么差事，什么赏钱，全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只剩下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亡命奔逃！

“不…不…李老蔫儿你这个废物！！”王麻子看着同伴毫不犹豫地抛弃自己逃命，眼中最后一丝希望彻底熄灭，只剩下无尽的怨毒和绝望。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飞速流逝，身体变得越来越冷，越来越轻，意识也开始模糊。

“林…林惊风…你…不得好…”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怨毒地诅咒着。

林惊风猛地抬起头！那双被吞噬充斥的眼睛，冰冷地刺向王麻子。他沾满血污污泥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非人的漠然。

他那只抠在王麻子脚踝上的手，五指猛地向内一收！

喀嚓！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响起！

王麻子的脚踝骨，竟被他硬生生捏碎！同时，圣骨吞噬的力量骤然加剧！王麻子最后残存的生命力和那点微薄的灵力，如同被漩涡吞噬的最后一滴水，瞬间被抽干！

王麻子身体猛地一僵，眼珠暴突，充满了无尽的恐惧和难以置信，喉咙里发出“嗬嗬”两声无意义的抽气，身体如同被抽空了所有骨头的皮囊，软软地瘫倒下去，砸在冰冷的泥泞里，溅起一片污浊的水花。他的皮肤彻底失去了血色，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败，眼眶深陷，仿佛瞬间被风干了数十年，只剩下皮包骨头。

林惊风缓缓松开了手。王麻子那只被捏碎的脚踝处，皮肤干瘪如同枯树皮，五个乌黑的指印深深烙印其上，触目惊心。

一股远比之前吞噬野狗时强大数倍、却依旧混杂着死寂、怨念和暴戾气息的能量洪流，在他体内奔腾冲撞！这力量狂暴无比，冲击着他脆弱的经脉，带来阵阵撕裂般的剧痛，却也让他残破的身体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充满破坏性的“充实感”。

他喘息着，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他脸上的污血，却冲刷不掉眼中那越来越盛的、属于猎食者的幽光。他缓缓转过头，冰冷的目光穿透雨幕，投向李老蔫儿亡命奔逃的方向，如同锁定了一只受惊的兔子。

手中紧握的青铜碎片，在吸收了王麻子临死前爆发的怨念和血气后，似乎又变得温润了一丝，上面那古老扭曲的纹路，幽光流转，仿佛也品尝到了鲜血的甘美。

乱葬岗的风雨依旧凄厉，亡魂的呜咽似乎更加清晰。在这片死亡之地的中心，一个刚刚完成第一次“狩猎”的怪物，正舔舐着獠牙上的血迹，冰冷的视线穿透雨幕，牢牢锁定了下一个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