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茅山大师全真子是认真的吗

春暖花开，临安无事，转眼已是二月末。

法海早带着胡彩虹与白蜘蛛云游四海斩妖除魔去了，吴道足遣出作乱的外来妖邪要降伏，本地的亦不会放过。

吴道足听法海的话，为表决心，封闭地窟闭关修行去了。

因果不尽，绝不出世。他请张庚看在他面子上照拂凤凰山小妖一二。

而他手下的十余个小妖互无统属，本来他若闭关，发号施令的应该是修为最高的金丹期蛤蟆精。

但蛤蟆精去年被白素贞劈成重伤，至今还在洞中修养，难以统领约束众小妖。

于是上元节后第三日清晨，刘氏早早地打开院门，便看见两排小动物整整齐齐站在门口翘首以盼。

领头的是只小白兔。

其后是灰羽山雀、白刺猬、绿螳螂等等动物，更有只梅花鹿背着条大鲵安静地等待。

吓了刘氏一跳。

不过还好，她认出了卯媚娘，不然便要惊呼道长捉妖了。

张庚这小院当然不是用来开动物园的，他数了一下数目，一一记住，便又将它们遣散回凤凰山了。只是要求每月十五，至此点名。

至于白素贞，自岳祠中了解隗贾所述事后，便再未听到什么消息。当然，张庚也没有特意打探，有缘再遇便待有缘吧，反正此时他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

夜里，屋外风雨大作。

李丽珍在榻上玉体横陈，张庚正挥手作符。

第六道阳五雷符成，张庚轻轻一点，雷光隐入李丽珍肋间天池穴中，与她眉心电纹印记在一瞬间交相辉映。

李丽珍睁开紧闭的双眼，收敛涣散的眼神，揉揉胸口被点处，仍有酥酥麻麻的余韵，不由得担心问：

“道长，小檀若吃上去，不会也麻了她嘴吧？”

张庚捏了两下，示意解释道：“外力并不能激发你周身所存阳五雷符，只要你不补全符头施法，身体与平常无异。”

李丽珍揉了揉脑袋，感觉奖励自己过多了，头脑稍微有些空虚。她摸到眉间白色电纹紧张又问：“好像越来越大了，它不会长满我整张脸吧！”

想起道长所述此术来历，还有那许道寿的青色如鬼的面容，李丽珍心有戚戚，若真要变丑了，这护身之术不练也罢！

“存身符法，本就是以身祭符的歪门邪道法子。符力若越存越多你修为太低身体会越来越承受不住，这白色电纹将遍布全身，直接让你某日爆体而亡也犹未可知。”

张庚恐吓督促李丽珍平日里认真修行，屋外忽然响了个惊雷，雷光将幽暗之中的张庚照得惨白，直把李丽珍吓起身。

“珍珍，你切勿耽于玩乐，辜负我的期望。”

“是，道长。”

李丽珍认真回应，她知道道长希望她与小檀修行有成，将来可倚作护持......她当然不会让道长失望。

如今连刘养娘被凤凰山小妖们吓了一跳后，都主动问道长能不能也一起学学打坐练气，原来临安城中还有如此多的妖怪，让她心神不安。

辞职是不会辞职的，钱给的太多了，食堂还是高档酒楼专供。不安之下生怕自己这样的大龄普通使女越来越不符合道长的使用场景。

刘氏是想求上进的。

便向道长主动要求深入学习业务技能，切合时代发展潮流，从保姆保洁向保安横向拓展。

当然，保的是已经满屋子乱爬、扒着栏杆就翻的小檀。道长与珍娘自是不用她一个凡人操心。

“今夜春雷乍动，你好好感悟其中天地气机。”

“是！”

李丽珍穿好亵衣，占着张庚的床榻闭目入定。

暂不用担心小檀，她已戒了夜奶，由刘氏带着睡觉。

张庚推门而出入雨中，感受这连绵雨线，闭目卜算。

今日已至惊蛰节气，春雷声声滚动，天地蛰虫惊而出走，也不知小青有没有趁此良机突破境界化形而出。

“啧，什么也没算到，这白娘子这么强的吗？”

张庚都淋着雨以身入天地气局中了，还是一无所得。

他回到屋檐下，周身法力流转，散去水气，身上衣物干净如初。

......

西湖水底，一朵盛放的莲花边，是白素贞坐在一条巨大的青蛇身旁，正伸手抚摸着它的鳞片暗自疑惑。

“小青，姐姐算得时机已至，你怎么还没有化形呢？”

小青大脑袋搁在尾巴上沉默无语，她气息平缓，体态正常，不像化形失败走火入魔的样子。

那就是算错了？机缘未至？

白素贞亦不敢在这紧要关头过多打扰小青，转身离开湖底，莲花又作枯萎状，展开法阵掩饰住小青身形。

“其实蛇身还挺好看呢？”白素贞撑着绸伞走在雨中，心中依旧在挂念湖底的大青蛇。

她褪去原身近三个月，还未习惯这具崭新的身体，顿时有些怀念已化作法身的蛇类肉体了。

妖类之中如她这般全然舍弃修持了千百的强悍妖身转而为人的，实属少有。

“天尊曾言待我化为人身便将我引入上界收为弟子，也不知他是否有留意到我。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或许我还能再陪小青多呆些时日。”

白素贞当然还记得骊山老母的话，这可是她坚定地化生为人的动力。

在菩萨处作一灵宠，哪有成为斗姥元君弟子好呢。

况且她只是万千下界中菩萨不常来道场的一条小蛇，菩萨可从未给过她什么承诺，万一到时候去了上界，菩萨不认她......

白素贞在人间摸索了三个月，已经学会了什么是尴尬。

她脑海中顿时浮现出其他罗汉菩萨指着自己对观音菩萨疑惑的画面——

就这？如此普通的白蛇？大士是要收它为坐骑吗？

白素贞赶紧消去脑海中这些不敬的想法，顿时又为小青的出路担忧起来。

好像确实没见过哪位上仙的坐骑是条蛇呢？

小青如此顽皮，又懒得褪去蛇身，以后可怎么办？不如让它学小癞？

想到此处，白素贞见四周无人，收伞后转身隐入雨中不见。

小懒蛇今日是不能乘势化形了，姐姐去找小癞取取经。

即使化生为人，白素贞水性依旧。她顺着钱塘江御水东去，悄无声息没入东海归墟大壑之中。

“小癞~~~”

白素贞神识搜索下，已找到癞皮蛇在旋涡中正翻着肚皮搅动汇流之水。

东海三百年，少有飓风海啸，皆是癞皮蛇梳理之功。

癞听潮惊闻人声，环顾四周却发现是个人类女子，修为高深到它竟完全没能察觉。

再嗅了嗅鼻子，汇流而来的水迹沾惹了那女子些许的味道，很熟悉，像同类。

再眯眼细看，长得有点像......观音菩萨？

是白蛇姐姐！

我就说嘛，哪个修士敢幻化成菩萨模样在人间行走？

“白姐姐！你终于化了！”

癞听潮撑开千丘万壑散乱的水流，冲到白素贞面前，兴奋道：“姐姐！姐姐！你终于舍得离开菩萨道场来看我啦！”

“小青呢？它是不是还在莲花池里睡大觉？哼哼，我都已经成就元婴了，它一定还是个金丹小妖！”

癞听潮围绕在白素贞身边拱着脑袋，嘴角露着毒牙，脸上却全然是一副好孩子求夸夸的神色。

受人类与蛇双重审美影响的白素贞，跃上癞听潮峥嵘的额头，摸了摸它的肉角。

这是小癞全身上下肉像中唯一可爱之处了。

“小青它又懒又顽皮，当然不及小癞你辛勤，你年岁不及它却能早一步突破元婴，虽有菩萨因材施教的缘法，却也苦了你了。”

“哈哈！不苦不苦，东海之大、有趣之事极多，我还去钱塘江去玩耍了呢！”

“你那钱塘江府君之名我倒是从小青处听说了，它如今在西湖闭关突破，暂不能来找你玩耍。”

“小青它才不爱与我玩耍呢，它怎么知道的？”癞听潮疑惑，它与小青互相嫌弃，一个喊懒蛇一个喊笨蛇，玩着玩着便两相生厌，吵闹起来。

“是临安城中一位张庚张道长，在我突破不便时，看管着小青与它说的。小青在他家安稳呆了半年，等我化形。”

“张道长！我认得他！我还经常与他互换山珍海味呢！”

癞听潮一脸惊喜，没想到张道友与它们蛇类如此有缘。

至于互换山珍海味......张庚经常拿山君送的皇宫大内珍馐托潮部鬼给东海癞听潮送去。

而吴道足亦常吃到癞听潮送来的东海海鲜......

“张道长是个好人，他也像姐姐你这这般喜欢摸我的角~一点也不嫌弃我丑，坐在我脑袋上还夸我威武不凡！”

白素贞顿时对张庚的审美表示怀疑。

那我在他眼中，岂不是美若天仙了？

难怪只匆匆看了我一眼，便低头把目光落在我脚上。

白素贞心里美滋滋的，想到此处，她坐在癞皮蛇脑袋上晃荡的双脚甚至有些痒。

“他确实是个好人，小青也很喜欢他。”

“嗯嗯，我也喜欢！”

白素贞拍拍癞听潮脑袋以示赞同，全然没有什么自己算得的有缘人被别人觊觎的醋感。

这两条都是蛇嘛，而她是人。

倒是赖在张庚身边的珍珍让她略微不满，珍珍她是识得的，在紫竹林中她见过多次，如今在凡俗的什么蒙学、县学、太学囫囵吞枣听讲了两三个月，她忽觉珍珍行径不妥、不合为人之礼，带坏了张庚道长！

张庚并未对小青详细讲过李丽珍之事，但此事与癞听潮有关，癞听潮在此时便一股脑儿地对白素贞讲起与张道长相识之事来。

白素贞听完，默默无语。

人好复杂，她还是学得浅了。

她转移话题，回归此行目的，问起了癞听潮化龙修行感悟。

“化龙？我没想化龙啊？我不过是条癞皮蛇，哪里会有这种想法。”癞听潮瞪大眼睛，不可思议。

“啊？那看来是张道长搞错了，他总拿你激励小青，说它再贪玩下去，你都要化龙飞升了。”

癞听潮眼睛发亮：“没想到张道长对我竟有如此期许.......”

“原来是个误会。”

白素贞倒也没有失望，勉励了一番癞听潮后，便又逆流而回。

......

保和坊张庚租住的小院背面对门隔着一条小巷，是座两进的深院，主人所住之屋是栋两层楼宇，屋脊高挑，此时正坐着个白衣女子。

正是趁着风雨又从东海归来的白素贞。

她隐去身形，看着前方院中的张庚伸手接雨，不由轻笑一声。

是在算我吧？

小道士呐，姐姐就站在你背后你都算不到。

白素贞听劝，没用法力在西湖边找荒地幻化院子。而是从人类钱库中取了些钱财，按照小青的说法，直接买现成的。

但是，湖景别院没有上万贯拿不下来。

她便学着张庚的经历，在保和坊租住。

而且特意挑选了临近于他的，好日夜观察他这样的人类的习性。

按照小青说的，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够她看个遍。

不一会儿，她见张庚回到屋内便也欲回到屋中趁着冬去春来之际，享受近来最后一场冬眠的乐趣。

白素贞转身向西，看了眼西湖水面落雨如初，便安心跳下屋檐。

此时，门外传来悠扬的打更铃声，是一个盲眼道人带着两个童子趁着惊蛰之际，准备寻些方启灵智的妖邪抓捕炼丹。

两个童子一个手持白幡不动，一个手提连灯不灭，全然不惧风雨。而那盲眼道人手摇铃铛，从白素贞门前巷中经过时口中念念有词：“春城花飞飞，蛇虫四处追，不怕妖孽来，火道显神威。”

“呸，什么狗屁。”白素贞全然不理，径自入屋。

这一声惊魂铃竟把隔壁的小檀摇醒了，顿时传来女婴惊天动地的哭喊声。

小檀：“嘛嘛嘛嘛！”

处在张庚小院背后的盲眼道人立即定住脚步，转身直直面向张庚院墙。

“有妖气！徒儿，快将照影灯置于为师面前！”

“好哇，蛇兔鹿鱼虫鸟各种妖怪汇聚，此处竟然是隐匿人间的一幢魔窟！”

“徒儿！走，前去正门，我们敲门捉妖！”

“师父！咱们为何不从后墙潜入？”

“里面尚有凡人掩匿，我茅山大师全真子对人先礼后兵，降妖除魔向来堂堂正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