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周五的约会

我们刚踏进教室门，向日岳人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就像精准锁定目标的雷达，立刻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蹭出轻快的声响。“你们可算回来了！”他几步蹦到我们面前，额前的碎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视线第一时间就落在我身上，语气里满是急切，“美子，快说说，这次竞赛难不难？我从早读就开始惦记了，连英语单词都没背进去几个！”

千夏也跟着凑过来，手里还捏着刚收起来的英语课本，书页边缘被她无意识地卷出一道浅痕。她脸上带着同款好奇，眼里闪着关切的光：“是啊美子，听说今年的题型跟往年差挺多，最后几道递归问题超级复杂。你做出来没有？”

忍足侑士看着他们在我面前围着，镜片后的目光带着点揶揄：“看来你们眼里只有初次参赛的新人，完全忘了还有两位‘老将’也刚从赛场回来啊。”

“侑士你少来！”向日岳人回头冲他做了个鬼脸，“你和部长参加竞赛就跟吃饭睡觉一样稳，哪用得着担心？美子才是第一次上这种大场面，我们当然更在意她啦！”说着又转回来，拉了拉我的袖子，“快说快说，到底怎么样嘛？”

“没有那么夸张，”我轻轻拍了拍向日岳人抓着我袖子的手，示意他安心，“这次竞赛题目前面基础题还算常规，考了几个经典算法的变形应用，不算太难。但后面几道大题新意十足，尤其是最后几道递归题，嵌套了多层逻辑，我用了马尔可夫链……不过应该没问题。”

向日岳人听得眼睛发亮，嘴巴微微张开，发出一声短促的“哇”，手指无意识地卷着自己的发尾，像是在努力理解那个陌生的术语：“马尔可夫链？听着就好厉害！是不是就像……就像我们打双打时预判对手的球路？根据前面的动作猜后面的路数？”

“差不多这个意思。”我弯了弯唇角，觉得这个比喻意外地贴切。千夏也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是这样！我之前在概率课上听过一点，但总觉得太抽象了。这么一说好像就懂了。”

“对了美子，”千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水果糖递给我，“这个给你，补充点能量。我早上特意带的，知道你考完肯定会累。”

水果糖的包装纸在阳光下闪着亮晶晶的光，我接过来，指尖触到糖纸的微凉，心里却暖融融的：“谢谢你，千夏。”

“客气什么呀！”千夏摆摆手，又看向忍足侑士，带着点好奇，“忍足，那你觉得这次的题目难度怎么样？跟去年比起来呢？”

忍足侑士单手插在裤袋里，另一只手拿着文具袋随意地摇晃，姿态闲适得仿佛只是刚上完一节普通的课：“基础题难度持平，但压轴题的创新性确实值得称道。比往年更贴近实际问题，算是个不小的突破。”他顿了顿，目光转向我，语气里多了几分认真，“不过柳同学能在第一次参赛就应对得这么从容，确实让人意外。”

“那个，还好，还好。”“而且我们考前不是突击了的！”我避开忍足侑士的目光，声音带点急，“要上课了，快回座位吧。课后再聊。”

话音刚落，上课铃声响了。我慌忙朝座位走去，后背却仍能感觉到两道视线——一道带着揶揄的笑意，来自忍足侑士；另一道则带着审视般的锐利，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迹部景吾。

刚坐下，千夏也跟着落座，椅腿在地板上蹭出轻响。她几乎是立刻就从旁边探过头来，马尾辫的发梢扫过我的袖口。

“美子，明天周五了。”千夏的声音压得极低，像只刚啄完米的小鸡，气音裹在胸腔里，“放学了我们一起去逛街吧？上次你答应我的，说要陪我去的。”

说话时她飞快地瞥了眼教室门口，确认老师还没出现，才敢把脑袋再凑近些，“我昨天路过一家店，新到了一批星星形状的发夹，亮晶晶的，肯定很适合你。我们去看看”。

我愣了一下，才想起上次让我去没去，答应过她下次有约一定去，我心里一软，立刻点头说好。

“好啊。”我弯了弯唇角，指尖在课本边缘划了划，“正好考完试放松一下。”

千夏眼睛瞬间亮了，像被撒了把星星，偷偷在桌底下比了个耶的手势，又飞快地坐首身体——老师抱着教案，踩着铃声走进了教室。

一整节课我都有点心不在焉。讲台上的粉笔灰簌簌落下，像细小的雪粒，落在摊开的笔记本上。

“美子同学。”忽然被点名，我猛地回过神，看见老师正扶着眼镜看我，“刚才讲的这道题，你来回答一下？”

周围传来低低的笑声。我慌忙站起来，脑子一片空白，盯着黑板上密密麻麻的公式，舌头像打了个结。就在我窘迫得快要低下头时，侧边忽然传来一声极轻的咳嗽。

那声音很特别，尾音带着点刻意的上扬，像羽毛轻轻扫过平静的湖面。是迹部景吾的声音。

我浑身一震，下意识地朝他的方向瞥了一眼。迹部景吾正微微侧着头，指尖漫不经心地转着钢笔，侧脸的线条在光影里显得格外清晰。听见我的动静，他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钢笔转动的速度慢了半拍，笔帽上的金属徽章在阳光下闪了闪，正好落在黑板第三行的公式旁边。

第三行……我心里猛地咯噔一下。刚才老师在讲台上推导时，似乎重点强调过这一行的变量关系，说“解这种题，要先从约束条件入手”。

像是突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脉，那些纠缠的公式忽然有了章法。我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点刚从混沌里挣脱的微颤：“这道题……应该先确定目标函数的定义域，再根据约束条件列出 Lagrange 方程，求偏导数后判断极值点是否符合实际意义……”“最后还要用二阶导数验证是否为极小值。”

老师扶了扶眼镜，眉头渐渐松开：“思路是对的。坐下吧，下次上课专心听讲。”

“谢谢老师。”我坐下，刚想转头对迹部景吾说声谢谢，却看见他望向窗外，钢笔又开始在指间灵活地转动，仿佛刚才那声咳嗽只是个巧合。

“厉害啊美子！”千夏趁着老师转身写板书的空档，飞快地转过来冲我比了个大拇指，嘴里无声地说，“差点以为你要栽了！”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向日岳人立刻像颗小炮弹似的冲过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刚才是不是部长帮你了？我听见他咳嗽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眼睛却亮得像探照灯，“你们什么时候这么有默契了？比我和侑士打双打时还灵！”

“你想多了。”我把他往旁边推，“只是巧合而己。”

“巧合？”忍足侑士的声音从后排传来，带着惯有的慵懒笑意。他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手里转着那支银灰色的钢笔，发梢扫过我的桌沿，“某人刚才紧张得手都在抖，要不是部长那声咳嗽，恐怕现在还站在那儿呢。”

“你闭嘴！”我瞪他一眼，却看见他镜片后的目光朝斜前方挑了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迹部景吾正靠在教室后墙上和网球部的成员说话，银灰色的发梢在走廊的风里轻轻晃动，偶尔抬眼时，目光似乎会不经意地掠过我这边，又很快移开。

我正想继续反驳忍足侑士，向日岳人却像阵旋风似的打断了：“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他双手撑着桌沿，发梢随着动作扫过我的课本，留下点轻飘飘的触感，“美子！明天放学要不要一起走？我知道有家新开的章鱼小丸子超好吃！酱汁是老板特调的，还能加双倍木鱼花！”

向日岳人说得眉飞色舞，手还在半空比划着铁板烧的样子，指尖模拟小丸子翻滚的弧度，眼睛亮得像藏了两颗糖球：“上周我路过闻着香味就走不动道了，外皮焦脆得能听见‘咔嚓’声，咬开里面全是QQ的章鱼肉，淋上酱汁再撒把木鱼花……”

“不了，”我笑着摇摇头，“我和千夏约好去逛街了。”

“逛街？”向日岳人眼睛瞪得圆圆的，像只好奇的仓鼠，“是又要去新开的店吃甜点吗？”

“不是啦，你一天就知道吃。”千夏立刻摆摆手，指尖轻轻点了下岳人额头，脸上带着点嗔怪的笑意，“是去看饰品店。昨天路过时看见橱窗里摆着星形的发夹，亮晶晶的，想拉美子一起去挑挑。是去看饰品店。”

她特意把“饰品店”三个字加重了语气，像是怕向日岳人又扯到吃的上。向日岳人摸了摸额头，嘿嘿笑了两声：“星形发夹？是不是像星星糖那样闪的？那确实比吃的有意思！”

千夏被他逗笑，转头冲我眨眨眼：“对吧美子，肯定比听他念叨章鱼小丸子有趣。”我看着她眼里亮晶晶的期待，忍不住点头：“当然有趣，说不定能挑到配你新裙子的款式呢。”

忍足侑士站在一旁，看着我笑道：“看来柳同学考完试，心情很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