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圣堂的几何（上）

舰桥的空气里，残留着悖论灼烧之后留下的、类似臭氧的刺鼻气味。那是一种精神被撕裂，又被强行缝合后，独有的味道。

“夜魔”静静地站在舰长席的阴影里。他不再是一件兵器，而更像一个……概念的容器。他空洞的眼神，凝视着虚空，仿佛在与另一个维度里，那个刚刚被刺伤的“神”，进行着一场无声的对峙。九名“地狱犬”成员，如同九名最虔诚的、守护着神龛的祭司，以一种完美的等边三角形阵型，将他护在中央。他们看着自己那失去了灵魂的首领，眼神里没有悲伤，反而有一种……找到了终极“道”的、诡异的狂热。

他们，在学习“夜魔”的“空”。

这种寂静，比任何警报都更让人心悸。

“他会用什么方式来？”张巍终于打破了沉默，他擦拭着手中的突击步枪，这个动作能让他感到一丝属于旧世界的、踏实的真实感，“一支舰队？还是……更可怕的‘英灵战士’？”

“都不是。”江辰摇了摇头，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片深邃的、空无一物的星图，“秩序，是阿尔诺唯一的信仰。一支混乱的、充满了炮火和死亡的舰队，对他来说，是一种‘不洁’。他上一次，试图用最‘优雅’的方式，来‘说服’我们。这一次，他会用最‘纯粹’的方式，来……‘删除’我们。”

话音未落。

“卡斯帕罗夫”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但这一次，没有警报，没有尖叫。只有一种……近乎于孩童般的、发现了新事物的好奇。

“发现……未知空间扰动。”

“正在生成……三维模型。”

舰桥的全息星图上，一个光点，凭空出现。

它不是通过超光速航行抵达的，也不是脱离了任何形式的隐形力场。它就像一个凭空出现在白纸上的、用圆规画出的、完美的“点”。

随即，更多的“点”，开始出现。它们以一种匪夷所is所思的、精准无比的几何序列，在“诺亚”号前方的虚空中，不断浮现、连接、构成平面、延展为立体的结构。

没有引擎的轰鸣，没有建造的噪音。

一座……宏伟的、仿佛用光和数学本身构建而成的、纯白色的太空教堂，就在所有人的眼前，从无到有，悄然“生长”了出来。

它的外形，不符合任何人类己知的工程学或物理学。尖锐的、哥特式的塔尖，与圆润的、拜占庭式的穹顶，以一种反重力的方式，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无数道圣洁的光，从教堂内部透出，将周围冰冷的宇宙，都染上了一层温暖的、如同天堂般的颜色。

“……圣堂。”林溪躺在医疗床上，看着从舷窗传来的影像，喃喃自语。她那颗属于王牌飞行员的、冷静无比的心脏，第一次，感到了名为“渺小”的颤栗。

这不是战舰。

这是……一个移动的“神迹”。一个由“神谕”本身，首接扭曲空间、聚合物质而成的、行走于宇宙间的……“圣所”。

“他来了。”江辰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就在这时，“圣堂”那巨大的、由纯粹能量构成的玫瑰花窗，缓缓打开。

一个身影，从光芒中，一步一步，走了出来。

它没有穿戴任何宇航服或维生装置，就那样，赤着双足，行走在绝对零度的、真空的宇宙之中。

那是一个……无法用“美丽”或“英俊”来形容的生物。它的形态，是完美的、超越了性别的中性。它的皮肤，像最上等的羊脂白玉，流淌着圣洁的光辉。它的背后，没有翅膀，却有十二片由光芒构成的、如同孔雀开屏般、缓缓律动的光翼。

它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非喜悦，也非愤怒。而是一种……“正确”。一种仿佛它本身，就是宇宙终极真理的、绝对的、不容置疑的“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