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扬名阳谷县

三日后的阳谷县，朱雀大街仿若煮沸的鼎镬。青石板路上，武松身披红绸骑在高头大马上，胸前的大红花随着马匹的步伐轻轻摇晃，宛如一团跳动的火焰。身后跟着那只威风凛凛的吊睛白额虎，巨兽每走一步，石板路都微微震颤，却乖顺地跟着武松的马蹄印前行，一人一虎所经之处，人群如潮水般向两侧涌退。

沿街百姓或趴在二楼窗沿，探出大半个身子；或踮脚挤在人群中，脖颈伸得老长；孩童骑在父亲肩头拍手欢呼，清脆的笑声此起彼伏；白发老妪则跪在路边不住磕头，嘴里念叨着"活菩萨"。

"快看！老虎在摇尾巴！"

"听说他一发功，老虎能跃上城墙！"

"这哪里是人，分明是天上下凡的伏虎罗汉！"

惊叹声如浪涛般翻涌，武松望着街道尽头随风翻飞的酒旗，想起那日景阳冈酒肆里的透瓶香。怀中虎皮护腕突然发烫，他低头望向老虎眼中流淌的金芒，耳边仿佛又响起那日山林间，巨兽从怒吼转为呜咽的奇异转变。这一刻，荣耀与思念交织在心头，他知晓，在这阳谷县里，还有血脉至亲在等着自己。

武松把老虎安置在了县衙特制的铁笼子里，那铁笼由粗如儿臂的生铁打造，西周还镶嵌着尖锐的铁刺，分付军士每日好生喂养后，他信步走出县衙。暮色渐浓，夕阳的余晖给阳谷县的街道镀上一层暖黄，却驱不散武松心头那抹隐隐的不安。

忽听人群外传来急切呼喊："武都头留步！"只见个精瘦汉子拨开人群，胸前刺青在粗布衣下若隐若现——正是王伦新派来的影子队心腹。那汉子凑到武松耳边低语："您兄长武大郎也在阳谷县，小人可带您去寻。"

炊饼店的热气裹着麦香扑面而来时，武大郎正踮脚往竹竿上挂新蒸的炊饼。听见熟悉的脚步声，他动作一顿，缓缓转身，浑浊的眼睛瞬间泛起泪光，手中的炊饼险些掉落："二弟！真的是你？前日就听说阳谷县出了个制伏老虎的英雄，为兄做梦也没想到是你啊！"兄弟俩紧紧相拥，武大郎头顶刚到武松肩头，却用力拍着弟弟后背，围裙上的面粉簌簌往下落。

武松感受着兄长略显单薄的身躯，心中泛起酸涩。正待开口，屋内突然传来环佩叮当之声，一道倩影自屏风后转出。

只见潘金莲身穿藕荷色软缎襦裙，外罩月白色薄纱披帛，发间金步摇随着步伐轻轻晃动，每一步都似踏着韵律。她柳眉微蹙，杏眼含波，未语先笑，嘴角梨涡浅浅："官人，来的这位是..."声音婉转，如黄莺出谷。

武大郎忙不迭擦了擦手，脸上堆满笑意："这便是我常与你提起的二弟，如今可是阳谷县的大英雄！二郎，这是你嫂嫂潘金莲。"

武松原本紧绷的神色微微一滞，他拱手行礼，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潘金莲发间的金步摇上。那金步摇做工精巧，凤凰展翅的造型栩栩如生，尾羽处还镶嵌着细碎的珍珠，在烛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与这简陋的炊饼店格格不入。

潘金莲微微屈膝还礼，眸光流转间，将武松上下打量。眼前的男子身形魁梧，虎背熊腰，浓眉下一双虎目炯炯有神，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她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早闻叔叔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仪表堂堂，与官人...倒不像是亲兄弟。"话音里似有若无的调侃，让空气瞬间变得微妙。

武大郎干笑两声，搓着手道："娘子莫要打趣，快些去倒些茶水来。"

潘金莲转身时，广袖轻扬，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扑面而来。武松眉头微皱，他敏锐地注意到，潘金莲转身瞬间，藏在袖中的手帕上，绣着朵娇艳欲滴的并蒂莲，针脚细密，显然价值不菲。

待潘金莲端着茶水回来，武松盯着她手腕上的翡翠镯子，那镯子通体碧绿，质地通透，绝非寻常人家所能拥有。他心中警铃大作，想起王伦影子队心腹的话，语气不自觉地冷了几分："嫂嫂这镯子，倒是精致。"

潘金莲低头看了眼镯子，掩唇轻笑："叔叔好眼力，这是前日隔壁王干娘送来的，说是看着合我心意。"她将茶盏放在桌上，指尖不经意间擦过武松手背，目光似有似无地撩拨着。

武大郎浑然未觉气氛异样，还在一旁乐呵呵地说道："娘子心灵手巧，王干娘最是喜欢她，常送些小物件来。"

武松猛地起身，木椅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他虎目圆睁，盯着潘金莲："嫂嫂，我武二虽常年在外，却也知晓礼义廉耻。有些东西，不该拿的便莫要拿。"

潘金莲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中茶盏险些跌落："叔叔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怀疑奴家偷了东西不成？"她眼眶泛红，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奴家自从进了武家门，恪守妇道，从未做过半点对不起官人的事！"

武大郎慌了神，忙在中间打圆场："二郎，你这是作甚？莫要吓着你嫂嫂。"

武松却不为所动，他从怀中掏出那张纸条，重重拍在桌上："兄长，这是有人给我的消息。嫂嫂，你与那西门庆...到底是何关系？"

屋内空气瞬间凝固，武大郎如遭雷击，呆立当场。潘金莲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转瞬又被怨毒填满："好你个武松！平白无故冤枉人！你说我与西门庆有染，可有证据？"她突然扑到武大郎身边，拽着他的衣袖哭道："官人，你可要为奴家做主啊！"

武大郎看看弟弟，又看看妻子，涨红了脸，支支吾吾说不出话。窗外，暮色彻底笼罩大地，隔壁王婆的窗棂微微颤动，暗处传来绸缎摩擦的窸窣声——这场突如其来的对峙，早己落入有心人耳中 。